我同竹钰踏着那细碎的月光，就在这石板路上前行了。渡过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再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便到达了道馆的所在——与其说是道馆，不如说是三间破败的茅草屋组成的建筑群。草屋的周围扎上了篱笆，似乎是因年久失修，大半都倒塌了，只留下几个孤零零的木桩。在草屋的中心，勉强能看出这曾有一片宽阔的空地，似乎是习武练拳的场所，而现在，已然是杂草丛生，作了昆虫的繁殖园。
“后山，还有这种地方呀？”我作惊讶状。若是没竹钰带路，我定不敢独自贸然深入这幽森诡谲的地方。这里美得不像话，有如仙境。
“是的，只是师父走后，玉龙堂的弟子们便如鸟兽散了。大家都怀着各自的念想离开，有人想为师父报仇，有人对玉龙拳没了信心，还有人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归隐田园。这道馆被荒废，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来这边。”
竹钰带我进入其中一间草屋子。我甚至有些担心，如此脆弱的结构，在经历了漫长时日的腐蚀之后，还能保持坚固吗？摇摇晃晃的屋顶看着不像有什么说服力。
竹钰拍拍手——从她的手心飞出一些发出绿色光芒的萤火虫，将这清冷的小屋照亮。我这才发现，这屋子里连一件电器都没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床，还有一个两人来宽的大石桌，上面陈设满了坛坛罐罐，不知装的什么法宝，就这两样家具。
就算是同坏土牧场的乡下小屋相比，这里也显得过于的原生态了。
“竹钰，莫非这就是你最近住的地方？”
“不用觉得惊讶。玉龙堂曾经的教诲之一，便是抛弃俗世带来的各种障害，返璞归真。不过，龙可是出身于市井的孩子，难以顺受，可以理解。我去添些柴火，稍等片刻。”
竹钰出去到院子里，回来时肩膀上扛着一捆杂木。她到那床底下支棱支棱，我才发现，原来这床的底下藏着一个炉子，里面已堆了不少燃尽的灰，似乎有人已经在这里休息过了。竹钰把柴火丢进去，打个响指，一阵噼里啪啦，炉子里便燃起漂亮的火光。
“魔法少女的魔法真是便利。”
“能做的小事情还不止这些哦。”
“床下有火炉？这是什么东西呀？”
“啊，这个是炕。我怕龙可冷着，所以点燃了，等待会烧热了，这床上就会很暖和了。来，坐下试试？”
竹钰抢先于我，在这怪异的烤炉床上落座了。对于这东西，我总有种心理上的不适感，要我坐到这床上去，怎么就感觉像是把天鹅端到烤箱里了呢。为了避免不成为烤熟的鸭子，那么，就先让我的尾巴试试水吧。
我的尾巴试探性地碰了碰床沿。并不烫，在皮肤可以接触的范围内。我这才放心地落下座来。
“龙尾巴好可爱。”竹钰冷不丁来了一句。她正用星星眼盯着我的尾巴，反而使我不知该将尾巴安放在何处了。我抓住自己的龙尾巴，把它藏在了素色裙摆的后面。
“不要一直盯着看，我不舒服的。”
“哼哼，你要习惯哦，不得不说，龙可的身型本来就很匀称，配上了角、尾巴、翅膀这三件套后，反而显得层次更丰富了。”
“你夸我也没什么回报的……”我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时间有限，我给母亲说了我要九点钟之前回家的，不能让她太担心了。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嗯嗯，龙可你想从哪里开始？不解的地方？”
炕暖和起来了。我的尾巴盘坐着，因而是热度首当其冲的地方。好暖和，好舒服。
“就从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玉龙堂，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想必不止是一个简单的武馆吧。”
“好问题，看看那里，龙可？”竹钰伸出手来，用食指指向横梁的方向。我顺着她的示意方向看过去，在屋子的正中央高悬的横梁上，原来还挂着一块木匾，上面是三个笔锋飘逸的大字，“玉龙堂”。
“很漂亮的提字。那是？”
“那是师父留在世上的唯一真迹了。虽然可能有些让你失望，但是，玉龙堂在希冀镇上扮演的角色，的确只是一个养生的拳法道馆而已。没了师父，这个地方，一文不值。”
“师父是……玉藏大师？他封印了我的龙血？”
“不错，”竹钰目光流向空中飞舞的绿色萤火虫，“龙可，你说说，光翼以太一直追求的所谓‘以太’，魔法少女们赖以生存的‘魔力’，这些东西的本质……是什么？”
一只萤火虫停留在她的指尖，照映着她的侧脸。美极了。
“我不知道。母亲给我翻看过爷爷珍藏的战前新闻，据说那个时候世界上是不存在以太的，也没有魔法少女。那个时候，似乎还存在着‘国家’一类的组织，大家都听他们的话，不像现在，所有事情都是财团说了算。”
“小龙做的功课还挺足嘛。是的，在财团掌握所有话语权之前，的确是存在一种名为‘国家’的组织的。只不过统率这些组织的领导者不能互相信任对方，发动了一场浩劫般的战争。你爷爷珍藏的那些战前新闻里，有提到吗？”
“嗯。说是什么‘核武器’，几乎摧毁了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土地。”
“在那之后，以太就诞生了吧？随之而出现的，就是魔法少女。”
“以太和魔法少女都是在战后出现的，这我明白，但我还是不懂，这和以太的本质有什么关联？”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需要维护在阴阳的平衡之中的，”突然间，空中的萤火虫们像是受了什么信号指挥，纷纷聚做一团，变换颜色——有的熄灭了，成了一团黑色的球，有的则曝发地愈发明显，发出夺眼的亮白色。它们在空中排开，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图案——一个圆环，中间是一道蜿蜒的曲线，两侧点缀着两个黑白色的圆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