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还要多久才能察觉。”林久笑了笑，对着周祝说道。
她的手指虚指着地面。
周祝回望，这才发现，在医院不知如何亮起而莫名诡异的灯光下，在自己身后的地面上实实在在地出现了两道影子。
她脸色一变，点燃打火机，操纵着流火在两道影子上方席卷了一番。
片刻之后，那影子才逐渐消散。
那自然不是什么影子，而是阴影蠕虫。一种很常见的以太生物，蛰伏于阴影之中，在不经意的黑暗间伺机而动，以影子为伪装。被盯上的猎物往往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就被蠕虫干扰了认知，受到了侵蚀。
这种生物很明显是这片“黑雾”，或者说，梦境带来的。
梦境术式引发的侵蚀打开了裂隙，而裂隙的另一端也是“梦境”。
不过那一边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梦境”，据传言说是『梦境』概念本体或者未成形的概念所在的空间。
但按照早已被列入邪教的『梦境神教』的说法，那是一个真正伟大存沉睡中的梦境。
而它存在的历史早已无从考究，毕竟自人类的智能出现以来，就无处不存在梦境的身影了，而它表现的形式，千百年来也没有变化，是无规律可循的侵蚀。
每当侵蚀作用于现实，往往会有梦境的力量通过裂隙的空档，带着对人们奇怪的恶念，影响到现实的生物。
不过，比起以太生物或者梦境生物这样的名称，本土的异常组织还是倾向于称呼它们古代的旧称“异魔”，就像是古代称他们这种异于常人、与异常为伴的人为“异人”一样。
“火系的能力，还算不错，”林久挑了挑眉道，“就是年轻了点，没多少经验。”
然而异人早已是过去的称呼了，异常界发展到现在，早就版本大更新了。直到近代以来『术战者』概念的出现，术战者与传统的术师也就是现在的施法者真正意义上的分割开来，后者仍以各式各样变化复杂的术式为突出，而术战者则以自由意志来认识异常，并延伸为操纵异常的能力，入门门槛低，使用方便。
什么叫年轻了点？周祝无语地看了林久一眼，后者无论怎么看都是她的同龄人吧。
那你之前怎么一直在睡觉，这么危险的环境一点都不察觉？她暗自腹诽，不过刚想吐槽却被林久堵住了嘴。
她右手食指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破烂的地板和门外还算完整的走廊。
周祝避开地上的空洞，小心走到门口，探头看向门外。
走廊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她和林久所处的409病房还有些光亮。
她小心地避开门口黑暗的阴影，却被林久拉住了手。
回头一看，只见林久两指一抬，指向天花板上半吊着的日光灯。两指扫过之处，日光灯尽数亮起。
周祝：“……”
这自然是林久的手笔了，也不知道她所擅长的异常归属何类。虽然早知道异常不能随意以常理而踱之，但她每每见识到还是会觉得惊艳。
默不作声地跟在林久的身后，周祝小心翼翼地在走廊前进。
经过几个病房，透过地板天花板的孔洞，她确认了之前身处医院的病人医护还处于正常的昏迷状态，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注意到四楼和三楼中段连接西楼的走廊中段都被坍塌的墙体和板材所掩埋，看样子是无法通行了。
“还好，没有异化。”她松了一口气。深度接触异常毫无疑问会加剧异化，对于早已身具异常的术战者施法者来说这种异化无可厚非，但对于常人却不一样。
毕竟在这种梦境的侵蚀中，是异化成“异人”还是“异魔”这还不好说。当然，现在习惯用深度接触者和堕落者来称呼这两类。
“有点问题。”林久自言自语道。
“什么问题？”周祝看向林久。
“按理来说，侵蚀度到了这种程度，常人一定会或多或少的出现异化的。”
“可这不还是好好的吗？”
“你之前有参与处理过梦境案件吗？”林久转头看向她道。
“怎么没有……”
“没真正跟它们打过交道吧。”
“……”确实，过去虽然跟着零区里的前辈出过任务，处理过自然形成的小规模梦境侵蚀，但都是给他们打下手，更不用说没有任何准备、任何信息就这么亲身进入处理了。
“算了，你跟着我好了。以你三阶的水准，没有丝毫的概念权能在身还孤身深入，真不知道你们零区是怎么想的，多少年了都还是这样子。”林久摇了摇头，也没管周祝多么犹豫，转身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她的步态略显蹒跚，周祝这才想起她的身体深受侵蚀的情况。
“喂，你的身体，没问题的吧？”
“呵呵。”
林久停下脚步，一脸冰冷地扭过头，她嘴角微微翘起，说话的语气带着几丝轻蔑：“你们都不过是一个模样，关心一个将死之人胜过关心健康活着的人。”
“真是可笑！”
突然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又说道：“哦，对了，你是从我哥那里找过来的吧。”
“我警告你，不要跟他有深度的接触，他不应该接触我们这种异类！”
“看看这些人吧！”周祝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昏迷前刚做完手术在走廊散步复健的男子，他平趴在地上，手上还扎着吊针，药瓶砸在地上摔成一片，回血已经让他的血液流了不少在地上。
“他只是跟这些人一样，是一个普通人。”
“我虽然也相信『命运』，但越是相信我越是恨它，它只会带来苦难。”
“明明我们——那些异常本身都可以不用存在，跟不用说给大家带来灾难了……”
“别让他经历这些，他本来就不应该这样的，都是我带来的……”
说到力尽处，她右眼一瞥，只见她指向的那名中年男人在地上像蛇一样抽搐了一阵，各个关节在抽搐中咔嚓作响。
她和周祝见状脸色一变，然后就看到那男人脖子朝向她们扭转了一个惊人的角度。
伴随着男子的醒来，她们听到原本安静得异常的医院东楼上上下下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久最先反应过来，没等男子坐起，就手指男子，大声喝道：“闭眼！”
“躺倒！”
“昏厥！”
刚要像尸变一样起身的男人顿时就又跟之前一样昏倒在地上。
这是最简便的咒术形式，言灵。可是，只对一个目标施术很明显是远远不够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明亮的日光灯照耀的淡淡地黑雾中，一个浓黑的团子朝她们两人身处的方位飞越而来。
那自然不是什么团子，而是成群的阴影蠕虫。
阴影蠕虫并不真的像影子一样没有形体，而是像尘埃一样漂浮在梦境以太弥漫的空气中。
光亮仅仅是限制了它们的行动，在没有黑暗的情况下它们活动的能力大幅受限。
但是只要它们成群出现……
周祝拔出口袋的打火机，火光一闪而过，一道流火接触到蠕虫群的瞬间爆燃起来，带着浓烟炸出一团火球。
然而火焰对蠕虫的阻挡仍然有限，蠕虫群爆燃之后，周围的黑雾只是削弱了一丝，稍微缩小了一圈的蠕虫群仍然朝她们袭来。
周祝正要再度施展能力，却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她只感觉周身的空气裹挟着黑雾重压过来。
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那蜂拥而来的阴影蠕虫之后似乎还逐渐聚集起一些开始出现异化现象的病人。
顶着压力大口喘息，她强顶着压力集中意念于手中打火机上，然后将它扔在了前方的地板。
打火机碰撞在地板，在火苗熄灭的前一刻，它瞬间扩散，在爆炸的小声闷响中溅出一滩滩火花。
而这仅仅能够阻拦部分来敌，并且她还得尽力控制能力尽量不伤害轻微异化的普通人，毕竟后者在没有完全异化时还是应当当作人类来看待的！
“闭上眼。”身后传来林久的声音，周祝没有多想，直接闭上了眼睛，黑暗占据了她绝大部分视野，那周身的重压让她呼吸一滞。
她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响指声。
然后，眼前被黑雾削弱了不少的光源瞬间闪亮起来，那怕是闭着眼睛，周祝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传来一阵刺痛。
她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而她的腰肢被另一只小手揽住，来自异常的压力瞬间轻松不不少。
“先别睁眼，这是梦境的压制，这片侵蚀不是自然生成的，规则领域对异常能阶更低的你的压制更加明显。”
“嗯。”
“我刚才的术式强行让日光灯达到了两万尼特左右的亮度，能维持一会儿对它们的压制。你闭着眼睛跟着我慢慢走，我们想办法出去。”
“嗯。”周祝略微点了点头。
在一片白光中，她双手紧握着林久拦在她腰肢的小手，紧贴着林久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林久的步伐。
就这样“摸白”走了几分钟，她们才触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安全门。
听到林久关上门后，周祝睁开了双眼，正好与同样睁眼的林久四目对视，那是一双冷漠的双眼，在暗光下仔细观察她发现那对眸子深处是妖异的暗红色。
感觉到周祝的注视，林久不动声色地把脸轻微扭到一边。
周祝这才收起观察的目光，问道：“你说这个梦境术式有压制更低能阶的规则，你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异常能阶是一个宽泛的标准，反应现今被称作能力者的他们所能引动的异常现象的强弱。
就周祝本身对火焰燃烧的认知理解以及她受到『幻想』与『知识』两大概念的影响，她大体达到了三阶（Lv3）的水准。
而她们所处的梦境侵蚀则是四级的异常能级。异常能级反映异常现象强弱的程度，这是近现代中外翻译失误的结果。
关于异常相关人士的称呼，古今中外有着修士、异人、魔法师、术师等等称呼，直到近现代才有世界共识的称呼“异常者”；关于异常能级的划分也是千百年来经过世界上诸如“传奇”、“大乘”、“S级”等等称呼统一精简而来，以最简单的六级划分。
“不要打探我的任何消息。”林久冷冷回道，“你只要知道，我跟你们认为的邪教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周祝笑了笑道。
“毕竟，能够说出那番话的你不像是会用梦境术式殃及无辜的人。”
“哼。”林久轻哼一声，转身走下楼梯，又顿了顿，说道：“还有，离我哥远点。”
“快点走吧，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附近有侵蚀产生的裂隙存在，我的术式压制不了四楼多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