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再次咳嗽了几声，带着吐出带着碎肉的鲜血。
以血肉为食的低智的虫形生物在她身边却被那飞溅的鲜血灼烧而退。
这就是代价。
以强写『岁月史书』为基础释放的言灵咒术是她现在这具残破躯体远远不能承担的——除非牺牲点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在完全占用大脑演算，耗尽全身体力的情况下，自己竟然还能不经意说出两个字来。
——虽然她的声道在刚刚术式完成的那一刻受到了重创，几乎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盯着眼前不远处原本大蛇的位置，那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乳白色和紫红色的样子。
为了送周祝离开险境，她调用了自身超过17%的所有『幻想』概念的权能，甚至还折损了几个单位，只为了实现这险境之下遥不可及的愿望，强行为这个世界线添加一丝可能。
岁月史书背后概念的宏伟力量远不是现今那些伪五阶（Lv5-）所自持的微弱权能，而是代表着强大权能的绝对力量。
时间长河会带着周祝到达她在世界线安全的地方。
至于自己……呵呵。
术式对演算的过度占用已经结束，她还有余力思考，但体力的消耗是实实在在的，现在的自己连站起都已是不可能的了。
周围的虫群在鲜血被舔舐干净后又悸动起来，她忍着疼痛咳了几下，吐出一口混杂着污浊魔素的鲜血。
对不起，小祝……
我做过太多错事了……
这已经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的结局了。
她闭上了双眼，准备着迎来属于她的结局。
“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谢你吗？”她突然听到少女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恼怒得有些歇斯底里。
她抬头一看，明明刚刚还被时间长河裹挟而去的少女现在却拉起了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她看向身后。
火，重新燃烧起来了。
……
火，她见过很多。
烛火、篝火、燃气灶上的火、打火机上的火、烟火……为了了解自己的能力，她甚至还专门公费出国一趟，去参与了国外一次山火的消防行动。
但她还是没法穷尽对火的理解，甚至没办法理解以太（魔素）这世间异常的根源。
所以至今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三阶（Lv3）的术战者，更不可能像前辈一样不借助自然现象实现异常。
跟之前一样，她把林久背在背上，带着她朝着连廊的方向前进。
四周环绕着的梦境生物只要有一点接近，都被她右手带起的一片流火点燃。
阴影蠕虫沾染半点，瞬间连影子都没了；蠹虫被点燃，像蚂蚁一样挣扎，再也不能躲入往日深藏的墙体；空中隐身的影蝶，现形都不能现形就只剩下带着焦糊味的灰烬。
只有那些人类侵蚀异化而来的异魔她没有动手。
——虽然他们事后就算是深度治疗都没有多大可能生还了。
而属于她的火焰所过之处，皆凭空燃烧，没有一丝属于它们的来源。
准确的来说，那是以空间中魔素为引的流火。
“为——什么？”
身后传来那个傻瓜嘶哑虚弱的声音，她骂了她一句。
“蠢货！我让你为我死了？”
“你——比、我，更重、要。”
“是吗？出去，有你的哥哥，或许还有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家人。”
“而这些，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我只是一个孤儿而已。”周祝握紧林久那纤细的大腿，怒斥道。
“你就这么想死吗？”
“呵呵。”林久苦笑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又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周祝白色衬衫的背面，周祝的外套在刚刚大蛇口中时已经遗落了。
“闭嘴！跟我一起回去！”
面前半程的走廊转眼间就密密麻麻爬满了各种各样的生物。
周祝停下脚步。
黑柄小刀重新入手，在虚空一划。刀锋所到之处，沿着医院五楼坑洼的地面凭空升起一串火线，连带着墙上、天花板上沾染着黑色魔素的阴影，都燃烧起来。
走廊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只留下一小块缺口供二人通行。
只见紫红色的奇异火焰在整个空间里凭空燃烧，那火光一时刺得人睁不开眼。
无数嘈杂的声音传来，既有室内各种魔素、血肉燃烧的噼啪声，又有栖身于墙内、阴影的蠹虫、影蝶、寂静者等等梦境生物挣扎的声音。
周祝没有多想，背着林久循着缺口冲出火海，直奔连廊。
异常的是，她这临危时刻唤出的流火竟完全没有一般火焰的温度，一点热量都感受不到，甚至在她几乎虚脱、全身是汗的情况下，还有一点点寒意。
异常自有其理，但这并不是她现在应该想的。
东西两楼的连廊，现在咫尺可触。
然而……
周祝在连廊前停下了脚步，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紫火和身上带着火焰四处窜动的各种以太生物。
感受到周祝的停步，她背上虚弱的林久微睁单眼。
预想中的撤退连廊早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拦腰截断，甚至先前一样完好的楼下三层四层的连廊都被五楼断裂的半截连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她们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对、不起……”林久气若游丝，“是、我连累、你了，如果……”
“谁问你了？把嘴给我闭上！”
周祝怒吼道，但泪水还是不住从她的双眼落下，她的双手不住颤抖着。
过度使用的精力再也没能维系她与火焰的联系，可由她招来的魔素流火却并不是现在她的意志能够中止的。
前路已断，退路又是一片火海。
这一次，她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环抱着背上的林久瘫坐在地上，眼前医院的楼下，似乎是那个男人在跟谁交手。
“狂躁症。”她喃喃自语。
“你可没有教过我，这个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
怀里的林久轻抚她的脸庞，擦拭着她眼中落下的泪水。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注意到远处的走廊尽头，楼梯间所在的地方，巨大的火焰帷幕之后，一道身影透过火焰和扭曲的空气出现在五楼。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动静，周祝朝那边看去。
只见人影所过之处，肆虐的紫红色火焰像是被泼了一桶凉水，摇曳着让开了一条路来。
那是一名十来岁左右样子的少女，白发白眉，容貌精致，紫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射下微微闪烁。
她身上仅仅穿着一件码数极大的白色上衣，一件衣服就遮盖住了全身，颜色跟林久略有不同的白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
她是……谁？
周祝刚想开口询问，眼前的画面却恍惚起来。
不好……
精力殆尽的疲乏感这时狂涌而来，这一次，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她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