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9年11月1日,星期天。
绯红的朝阳已然升起,敞开的窗户外面吹进来了略显飒爽的秋风。
床上的安静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脑袋轻轻撞在了龟裂泛黄的墙壁上。
“呃……”他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已经看了三年,早就看习惯了的天花板。
空气中带着几分夏日的热意,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许初秋的虫鸣。
昨天晚上似乎一下子太过剧烈了,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感觉浑身空乏而又疲惫。
星期天的早晨,不用早起。
因为就算是两个堂姐也会在这一天睡懒觉。
饿了的话就自己去楼下买早餐,不饿的话就起来玩会儿电脑。
因为昨天已经把作业写完,所以今天的时间全部都可以自由分配。
俞明菲虽然是个严厉的堂姐,但毕竟不是安静的父母,只要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其实也不太会来管他。
“嗯……?奇怪。”刚坐起身来的安静看着自己身上这似乎略显宽大的衣裳,顿时有些疑惑,“这件衣服有这么宽松吗?我记得之前不是正好来着……难道是我一夜之间瘦了?”
他抬起那雪白且几乎看不到什么肌肉痕迹的手臂,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虽说他之前也白,但那也只是相对其他男生而言——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人,再白也白不到哪儿去。
但此时却不一样,他甚至怀疑朱莹的皮肤都没有这么白。
手指也变得纤细了许多,小时候留下的暗疤怎么也找不见了,皮肤就像是鸡蛋一样光洁无暇。
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被尿意催促的他起身跳下了床,穿着那双已经发霉了的旧拖鞋快步走进了厕所里。
厕所里有一面每天都被擦得很干净的镜子,俞明菲在出门的时候,总会在这里欣赏半天自己的‘美貌’。
听说在上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问她要电话号码。
说实话,安静是完全没觉得她哪里漂亮了,完全就是个壮硕的母老虎……
要说的话,俞明慧才是真的好看,没表情的时候像冰山美人,笑起来的时候又格外温柔。
至于安静自己,他是很少欣赏镜中自己的。
毕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虽然谈不上丑,但也觉得算不上帅,而且皮肤还很粗糙,脸上的青春痘也不少……
然而今天镜子中,却完全是个陌生的人。
——一个看起来身材略显娇小的清秀少年。
安静绝对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男生帅,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大部分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直到盯着镜子超过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这竟然就是自己。
“我什么时候……长这样了?没在做梦吧?”他紧皱起眉头,镜子里的那个少年也紧皱起了眉头,“而且怎么越看越娘……不对……”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张地往身下一摸。
好在昨天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东西还在。
可能是一晚上太多次了,所以手感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就像是缩水了似的。
但那种存在的感觉还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咚——!”
“哎呀!”安静捂住了自己的脑门,看向正要推门进来的俞明菲,“菲姐,你开门之前能不能先敲敲门啊!”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哪知道有人啊?”
“那不是开着灯吗!”
“大白天的,外面看不见。”俞明菲翻了个白眼,“快点快点,你好了没?”
“我才刚进来!”
“哦,那我沙发上等你。”
那破破烂烂的厕所门就又‘咚’地一声关上了。
安静撇了撇嘴,再次看向了镜子。
然后猛然一愣。
今天的他变化很大,和原来几乎都快不是一个人了,但堂姐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好像他一直就长这模样似的。
他用力拍了拍脑门,严重怀疑是自己记忆错乱了,或者是还没睡醒。
……
(二)
早上九点多,俞明慧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二姐俞明菲刚进卫生间,里面传来一阵刷牙的声音,大姐就摇摇晃晃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歪头看向正准备回房间的安静:“小静,早饭吃过了吗?”
“没啊,等下直接吃中饭吧……”安静挠了挠头,“呃……慧慧姐?”
“嗯?那先喝点麦片吧,早餐不吃不好……哈呼……”俞明慧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指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怎么啦?”
“你有没有感觉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俞明慧呆呆地看着安静,忽然‘噗呲’地笑出了声,“嗯……头发长了,变帅了?”
虽然这句话安静很受用,但他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我是说,有没有感觉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特别不一样?”
“有吗?”
“没有吗?比如……长相……”
“噗……虽然你还在青春期,还能发育,但也不至于一天一个样吧?”
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异常。
安静奇怪地点了点头,开门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刷完牙的俞明菲扭头看向门外:“这小子刚才说啥了?”
俞明慧忍着笑:“他问我,今天有没有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切……小屁孩今天肯定对着镜子打扮过了。”
“小静太清秀了,我觉得他应该要再有男人味一点。”
“慧慧,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就流行这种奶油小生,你信不信学校里一堆追他的女生?”
“嗯……不过,我也感觉他以前好像没那么清秀,今天特别白净一些。”
“昨天晚上八成是弄了自己一身,然后好好搓了个澡吧。”俞明菲翻了个白眼,“昨天晚上他差不多洗了一个小时吧——这小子平时都只洗五分钟的。”
“也是呢,可能是把身上的污垢都洗干净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只要爱干净一点,都会比较清秀的呢。”
“啧,明明还长着一副小鬼模样,竟然已经偷偷做那种事了,真让人不爽。”
“怎么啦?”
“啊啊,不能随便抱他,狠狠揉他脑袋了啊。”
“……面对姐姐总不至于想歪吧?”
“不要小看青春期小男生的生理冲动啊!”
……
(三)
安静现在无比确定,自己的身体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身边的人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压根不觉得奇怪。
“一米六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上次量的时候明明已经一米七一了……”
他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将收起来的卷尺拉长,又量了一次。
可是无论量多少次,都是在一米六五的范围内徘徊。
虽然变‘帅’了是一件好事,可变矮了他可就不高兴了。
本来他这一米七的身高,放在初三班里,哪怕比不上方强,也算是能排在前几个的那种。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排队的时候恐怕得排到中间去了啊。
而且皮肤滑溜溜的,让他甚至有些恶心。
“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的……”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今天去找阿强问问,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安静咕哝着,在电脑前坐了下来,他的手都已经放在机箱上了,却被桌上那块金色的石头给吸引了目光。
“金色透明的石头……什么时候带回来过?”他用力挠了挠头,然后忽然‘啊’了一声,“这不是那块陨石碎片吗!?怎么变颜色了?原来不是蓝的吗?”
他盯着上面的痕迹看了几眼,再次确定这就是那块石头没错,毕竟是自己亲手磨的,印象格外深刻。
“难道是产生什么化学反应了?真神奇……唉,没时间管这个了,还是赶紧联系下阿强吧……”
安静拿起放在桌上的那部白底红边的诺基亚3250——这是初一的时候,他爸给他买的。
他把底下的那部分扭了一圈,将数字小键盘转了回来,亮起屏幕后飞快地给方强发去了消息:「阿强,今天有空出来玩吗?有事找你。」
期待中的立马回复并没有到来,几秒钟后,安静患得患失地放下了手机,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这台电脑也有些年份了,用的还是比较旧的XP系统,每次开机都要花上半天时间,那个360开机助手还偏偏要‘嘲讽’两句:「开机时间一分三十六秒,您的电脑快如马车!」
登录QQ,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了‘滴滴’的消息提示音。
他挪动鼠标点开了窗口,发现竟然是朱莹发来的。
「安静,你昨天怎么没有回来?」
“废话,当然是撮合你俩啊……”安静翻了个白眼,却把刚打出去的字给删掉,换成了另外的回答,「昨天我姐喊我回家吃饭了。」
消息发出去,八成没那么快回复,毕竟这年代不是每个孩子的电脑都是放自己卧室的。
安静挠了挠头,打开了浏览器,先跳出来的就是hao123那令人眼花缭乱的主界面,他的鼠标精准的在一堆网址和广告中找到了搜索引擎的搜索框,飞快地在里面打了几个字:「人会一夜之间变矮吗?」
然而搜出来的全是各种科幻故事或者什么鬼故事之类的,偶尔有几个医学上的回答,看起来也像是在胡说八道。
就在安静犯愁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摁着接听键和星号键解锁手机,就看到了一条方强发来的消息。
「有空,哪里见?」
「老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