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脆弱的身躯秃然倒地;
翰林才回头看去。
恐怖的身形的一举一动没有一点声音,可憎的口器咀嚼着血肉。
死去的已然死去;
面对这不可名状的存在,
难言的恐惧爬上脊椎,啃食着意识,血腥味蔓延,无法迈动双腿,这是来自基因的枷锁;
面对这徒然的巨物,同类死亡讯息冲刷着他脆弱的心灵。
疯狂、杀虐、无理,冲击着每一根脑神经,这是来自不可名状物的威压;
“「离去…否则,养分……」”
这是人类的语言,但它不由人类发出,夹带着嗡嗡鸣响,布条甩动的隆隆声;
庞大的身形缓缓接近,无形的负重压的人喘不上气,时空开始扭曲,黑色如音躁的波纹在其躯体上抖动,扭曲;
“「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离开…」”
这虚弱、无力地声音,是人类的语言,满是疑惑与不解;
随之而来的呼啸和悲鸣;惨绝地狱的美景;
残破的身躯;支离破碎的同胞;异变,终将到来;
血洗这片大地,是为彼界的乐园;在遥远的那边,无数扭曲虎视眈眈,发出痴笑和嘲讽;
它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它戏谑地笑着。
极其高音的刮擦声冲击着鼓膜;眼球充血,世界变为红与黑的交杂;
又似飓风呼啸过耳边发出轰鸣的的万倍,脑核撕裂欲出,变为血糊;
“「你们的末日…我们的乐土……」”
“「不要动他……必须找个机会……」”
那无形的威压即将压碎脆弱的心灵,
仿佛无边的黑暗将要吞噬他,精神已经崩溃到边缘,无处宣泄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
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异种肆意践踏同胞的残骸,昔日的家园沦为人间地狱;
出发前的那股勇气和自信早已荡然无存,翰林双手颤抖着,用魔导铳的枪口顶住下颚,
“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些……”
那熟悉的背影,溅满了新鲜的,风干的血迹,那赤发的颜色就如血色;
预兆着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给我看见什么都好,只有她——
食指在扳机上颤抖着,生与死的两种渴望撕扯着他的心灵。
莉娜才出发前,是不是对他说过什么?当时翰林目送她离开,
她又转头向翰林喊了一句话。
当时离的太远,根本听不清。
但如果把她残缺的话语脑补一下,得出了兴许是原话的话语:
“如果你活着回来,我就当你女朋友。”
“呵呵。”
翰林笑了。
“「就是现在……」”
刹那间,由籍心灵的力量驱散威压,旋开了这半夜的天空,洒下真正的阳光;
如同石缝中探出头来的嫩芽,挤碎禁锢,汲取阳光的温暖。
那可憎的东西终于发出了声响,是它匆忙后退,左右闪躲,六只腿与地面发出的刮擦声,树木折断倒下的响。
“哟,你挺过来了?似乎还把这东西吓退了。”
大哥满身是血,衣衫褴褛,连兜帽都被扯去,露出一张满是血痕的脸,
是一个英俊的少年。
他的笑容更加猖獗。
翰林只觉得脑袋阵痛,不再感受到那无形的威压,
才发觉在他意识模糊时,大哥为了保护他和倒地的人,身受重伤。
也许是他的坏毛病救了他一命:
一紧张,就笑。
又或许是莉娜的那句话;还可能是某个存在出手了。
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大蜘蛛理所当然地蒙了,
它的脑袋(也许有)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小虫子为什么突破精神压制,笑出了声,充满对它的嘲讽。
就连彼界的强大存在也要畏惧一分它的精神压制。
“好了,你该退场了。”
大哥抬起手,稍微认真了些,开始报菜名:“「牢狱之灾」「永恒之冰」「罪恶之沼」;”
碗口粗的数十条铁链从怪物角脚下伸出,飞快地缠绕住它的六条腿,冰霜蔓延上它的躯体,脚下的土地融为沼泽;
几乎同时发动的限制魔法不需一秒就稳稳控制住这庞然大物的六腿,仅有它可憎躯体上的藤蔓触仍能活动;
出弦似的几十只触手精准地刺中了大哥的胸口,来了个透心凉,也在一秒之内。
“大哥!”
“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的朋友们就好。”
大哥不快的神情一闪而过;
“汝等恶劣的存在也敢触碰我的身体?”
数十道光芒坠落在他身上,这是各类强化魔法生效的标志;
大哥抓住贯穿他身体,几乎把他上下分离的触手,硬生生拽起;“喝——!”
脊椎已经断掉,却依然能站立,这不符合生物学!
但符合魔法学。
数十条触手噼啦啪啦地被扯断,被大哥扔到一旁;
“「无论是天上还是天下,神明还是恶魔,吾将尽数消灭;吾之志贯穿大地,直指天堂;」”
讨厌的威压再次出现,这次是由大哥那奔涌的魔力所导致的,两轮不寻常的魔法阵显现在他两手上;
“「凡吾的敌人,必将碾碎其灵魂;」”
一轮几乎与怪物等大的黑焰法阵旋转出现,让晴朗的天再度笼罩阴影;
翰林被威压压的抬不起头,干脆扑通一声躺在地上,侧着头看向那伦法阵,见到魔法阵图文的形状后大吃一惊;
“「凡吾之国民,必将永恒禁锢其灵魂;」”
魔法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中央图案是六芒星,或是同心圆、逆五芒星,以此为基础附加各类符文,符号构成;
“「唯我独尊的世界不容许任何反抗;」”
这代表了魔法阵发动的结构式来源,六芒星是源自西大陆的魔法体系;同心圆则是东大陆的魔法体系(‘气’);逆五芒星来自魔族的魔法体系;
而这肆虐暴戾之气的法阵,中央图案是六芒星下层叠锐角线条的独特图案,
“「屠尽神明;戮尽恶魔;」”
创造且使用这个图案的,从古至今只有一人;
“「万物于我之下——」”
又是三轮较小的魔法阵重叠在大阵之上不知是威压让翰林出现幻觉,还是魔法让这世界的色彩倒转,变为一片猩红。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无法挣脱束缚的怪物发出极其尖锐的声音,
刺破了翰林的耳膜,七窍流血,他痛苦地闭上眼堵住耳朵,脸部的肌肉拧成一团。
正如那怪物恐怖的精神压制强行闯入脑海,一行字迹投影在翰林脑中;
“「我即——」”
“「Σωτήρας」。”
——
那天的海福珀布伦大陆一如既往地和平,繁荣,热闹;
值得提起的是,端茶送水的侍女被突然起身的殿下撞翻了茶碟,瓷器摔落在地变为碎片。
“殿下?!您这是……”
“抱歉,突然想去故地重游,一时激动……”
侍女食指一点,碎片连同洒落的茶水悬空浮起;“哈哈,殿下也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是呢。”
——
“我这是…在天堂吗?”
醒来的翰林躺在青青草地上。
放空身心的他感到无比的轻松与自在。
飘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不,因为这里没有你逝去的友人。”
“……果然。”
翰林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面对;
纸花想要告诉说出来,被翰林搪塞了回去。
接受那些躺在地上久久不能醒来的人们,已经逝去的事实,很难。
把他们从虫茧中救出来时,冰凉如水的触感,就已经宣告了事实。
仍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的人,很快便消逝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泪痕是一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