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微凉。
桌前的佳人陷入了感性的思绪里。
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微微下扬,一双似喜非喜的情目含着波光点点。
“还是要感谢秦先生。”
她轻声道,剪水秋眸倒映着少年的身影:“若不是秦先生,想必楚楚早已成了那幽暗地牢的一句尸骸,无人问津了吧.....”
这般道谢,秦安在这五年间已经听了是在太多太多次。
那段处于黑暗中的艰难时光,那份真诚的情谊,成功地拉进了秦安和圣女间的距离。
刚来云水剑宗的那段时日,秦安过得极为艰难。宗门里不知为何,没有一分一毫的启动资金,甚至吃饭睡觉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正是周楚楚在资金上的资助,以及信任上的背书,才让他的书舍开展得下去,才有后续的“解忧恋爱店”的额外储蓄。
秦安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
“无需感谢,当时那样的情形,我也希望有一位能抱团取暖的道友。”
“况且救你,也等于救我,因为那蚀心魔人对于折磨两个人的兴趣肯定比折磨一个人的兴趣大。”
“这也是我们能撑到云凌尊者到来的原因。”
周楚楚微微叹息:“秦先生的情谊,楚楚这辈子都不知有没有机会还得上......”
似乎是秦安的错觉,那柔弱嗓音的那抹隐隐绝望。
不过他也没多想,正色道:“雪澜仙子,关于这件事情,我不想多谈,也不图你的回报,能结识仙子,就已经很让我高兴了。”
秦安并不想让周楚楚觉得欠他一个人情。
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闹剧罢了。
对桌的仙子红唇张了又合,没再说话。
她沉默片刻,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楚楚此番前来,是想恬不知耻地再向先生寻求帮助。”
仙子薄唇翕动,似乎有口难言。
“对于先前欠先生的那笔情谊,尚未寻得机会偿还,此刻又来找先生寻求帮助......请先生莫要生气,只是楚楚实在是寻不到可托付之人了,才恬不知耻地前来的。”
“你我相识这么久,还不清楚我的为人么?”秦安真切道:“仙子请说,在下定在及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
不管怎么样,云水圣女的人情,或许对自己接下来的宗门任务有所帮助。
“先生若是得空,可否随楚楚前往云水城一趟?”周楚楚诚恳道:“到现场看上一看,先生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
看着那双带着忧愁的眸子,以及近来不知为何,削瘦不少的清靥,秦安点了点头。
......
云水城,冬日。
戌时。
乌金西坠,星月光来。
云水城城高张灯火,里坊遍开,处处人声鼎沸。
周楚楚头戴着幂篱,莲步轻盈。
不属于这世间红尘的背影,在一片银花火树,八街九陌中,宛若不过人间一游的天上人。
秦安跟在仙子身后,这觉得这一幕应当做个彩照。
此时,在周楚楚身旁的好友,真传弟子别芊芊放慢了脚步,逐渐与秦安并行。
她面容姣好,身材也是不错,称得上美人一词,但放在前方那位头戴幂篱的仙子身旁,难免黯然失色。
“秦先生。”她礼貌道:“你可知圣女邀先生来这云水城中,是为何?”
“在下不知。”秦安摇摇头:“但我知道,雪澜仙子在云水城善名远扬,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或许跟她所行的善事有关。”
据秦安了解,周楚楚似乎有在云水城中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形式的组织。
她将自己每个月的全部俸禄,以及周围几位好友的一些募捐,无偿捐赠给云水城中的贫苦百姓。
方式便是将灵石转化成白银,并且购买城中粮食大户手中的余粮。
别芊芊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的确,我如今就在帮助圣女在云水城做事。”
两女一男继续前行着,后方跟着的几名圣女亲卫都身着白袍,身段姣好。
秦安左顾右盼,看着四周闹市。对于他这种宅男而言,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暮色渐浓。
前面即是灯市。
眺望过去,万千纸质明灯如浮在浩瀚银河的皓月繁星,群星璀璨。
在夺目的耀眼明灯下,集市尘世喧器。天地忽然静了下来,所有的喧嚣和灯火都被无边的夜色包裹,浓缩成一副流光溢彩的夜色剪影。
一袭书生白袍的少年,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下摊上的孔明灯。
仙子见他停了下来,便也伫立在原地,目光柔柔,不知在想什么。
秦安这时候很犹豫。
要不要,给慕雪带上一盏......?
但想着到时候打结局,可能就是慕雪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冷冷地看着他......
算了......
秦安苦笑着又将手中的明灯放下。
身侧,些许小贩卖力的叫唤声传来:
“卖糖葫芦——”
“卖煤咯——”
三人的身影在喧嚣中逐渐隐去了。
这时,一道娇小的倩影出现在了那卖孔明灯的摊位旁,纤纤玉手抓着一根又红又粗大的糖葫芦。
她全身上下都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黑袍,脚踏一双黑色长靴。
一缕华美的金发,从兜帽里探出。
“老板,来一个,不用找钱了。”
正在摊位上看着杂书的老板站了起来,但又疑惑地坐下。
方才有人叫他吗?
“老板!”
那声音很是生气。
那中年老板慌忙起身,这才看见了恰好被颇高的木桌挡住的、连脸庞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娇小身影。
客人指了指那盏最大的明灯。
随着涂着淡红胭脂的唇瓣微微张开,些许黏渍渍的淡黄糖液,形成了几道粘粘的“糖线”,让那点着胭脂的唇显得如红荔枝般可口诱人。
“好嘞!”
老板高兴地忙碌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慷慨大方的贵客。
接过那盏巨大的明灯。
少女似乎又有了些许的愤懑,直接撅起带着少许糖渍的唇角。
因为那明灯几乎等同于她半个身子。
她得将手臂举起,才能让那明灯的底部不碰到脏脏的地板。
娇小的身影,一边提着明灯,一边舔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往三人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最终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