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色如蜡的贫苦百姓，秦安有时候便会觉得，这个世界的某些正道修士，也不过如此。
人性淡漠，只求长生，甚至还好。
不知有多少修为高超者，无论正魔，都以绝对的力量，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里满足自己人性中阴暗的欲望......这与邪魔外道又有何异？
蓬莱剑阁虽是顶级宗门，但治下的几个大城每天都有横尸街头的流浪汉。
而云水剑宗或许是因为全是女子组成，感性的层面远大于其他几个正道顶级宗门，共情的能力更大。
故云水城虽然同样有无法解决温饱的贫民，但饿死的事件远不如蓬莱剑阁治理的城市。
隆冬，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
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那苍茫大地地下，是不知道是否还能领到救济的、惶恐不安的贫苦云水百姓。
仙子螓首微抬，眼睑低垂。
她的侧影迎着侍卫的提灯，长而柔的睫毛像美好的蝶翅，歇落在白皙的清靥上，在秦安看来是一种相当温柔怜惜的神气。
不知何时，那灰白的天空开始飘下鹅毛大雪。
暴雪淋漓，仙子香肩落雪，更显柔弱。
倩影静立，却无人撑伞。
秦安凝视着她。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观望者，欣赏着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艺术珍品。
“宗门在云水城中有驻扎几位长老，我将自己名下的灵石委托给了她们，让她们负责替我与城中粮食大户交接，购买救济粮。”
周楚楚道：“但长期以来，贫困的百姓并未减少，反而周边的几个州县听闻云水城有长期的施粮，便都要前来。”
“我虽有意帮扶，但近月寒冬，来者更多，灵石储备已经不足，加上出售粮食的粮户趁机朝我们涨价......”
“咳咳......”
周楚楚说着便气促起来，掩面咳嗽几下。
泪光点点，略显艰难地喘着气儿，清靥的病态，已经难以掩盖。
秦安不免担心起了周楚楚的伤势。
但人家贵为宗门圣女，师承冰凌尊者，那治疗不过是时间的长短问题。
待周楚楚面色稍缓，秦安斟酌着用词，结合蓝星上的一些前卫的认知，给周楚楚提了些可行的建议。
温雅如玉的少年，不紧不慢地将这些前卫的认知一一道来。
他笑意清朗，神采奕奕地侃侃而谈，些许建议甚至与此世界当朝大臣的有关救济粮的意见相悖，但仙子的桃花眸愈发明亮。
少年嘴角刚好维持在礼貌的弧度，配合着清秀的脸庞，一时间让四周的几位从未与男人有过接触的圣女护卫面色有些发红。
待秦安说完，周楚楚竟是微行一礼，认真道：“先生所识所见，楚楚醍醐灌顶。”
秦安急忙回礼道：“不敢当。”
他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云水城与宗门，若真如先生所建议那般实施，楚楚相信一定有所成效。”
周楚楚看向那排铁锅。队伍早已简短大半，而铁锅里的粥由于没有保温效果，早已冷如淡水，之只是相对于刺骨的飘雪显得温热。
但后续的贫民依旧排着队，期待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周楚楚脉脉翠瞳隐着忧愁，嗓音轻轻的，声音几乎只能自己听见：
“楚楚毕生所求，不过是想要云水百姓，乃至这九州众民，皆能吃饱穿暖......”
秦安一怔。
他随即连想起了蓬莱剑阁以及其他几个正道宗门只顾修仙的做派。
正道如此，魔道更甚，更何况邪修？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心中苦涩地想道：
没想到雪澜仙子，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只是这吃饱穿暖的愿景，在这修者为上，贫民困苦的世界，也当是难以实现......
“若秦先生得空，可否替楚楚与这些长老进行救济云水贫民的交接工作？”
仙子娇躯侧过，认真而真挚地问道。
“好。”
秦安想也没想道。
“多谢先生，我的侍女玉儿将每月给予先生一定的灵石作为报酬。”
秦安并没在意报酬。
他看着仙子的美眸问道：“圣女殿下是有要事缠身么？”
别芊芊不留痕迹地看了秦安一眼。
周楚楚温柔地笑着：“楚楚近些月有要务缠身，云水城的事情是在没法抽空处理，还是要辛苦秦先生了......”
仙子绝美的侧颜因缺乏血色，在一旁侍卫提灯的光芒下显得柔弱。
秦安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周楚楚温柔的嗓音不知为何冷了下来：“需要先处理些事情。”
说罢，她看了眼别芊芊。
这位真传弟子当即领悟了什么，点了点头，但很快迟疑道：“圣女殿下，冷婆婆今日家族中出了事情，她已先行一步离开，这......”
秦安虽不知道冷婆婆是谁，但心中有了些猜测。
一般宗门天骄身边会有一到两名的长老，专门负责自家宗门天骄的人身安全，实力不低于腾云境大圆满。
当然，慕雪那种可怕的人除外——她似乎从未有长辈的庇佑。
当然，作为顶级宗门的圣女，周楚楚自然不乏护身底牌。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芊芊并未多言，从一种圣女贴身侍卫中走出，沿着通往云水城中心的街道走去。
贴身侍卫们手持提灯，秩序森严地跟上前去。
秦安有些困惑，但也紧跟而上。
......
远处的拱形石桥上。
金发少女有些费力地提着近乎半身高的提灯，看着远方那群逐渐离去的光源。
正是宗主亲宠、琼瑶少峰主，花灵儿。
回想起几个时辰前，那才子佳人的场景，花灵儿心中腾起一股酸涩的味道，娇嫩的小手也不禁握成了粉拳。
她娇哼一声，喃喃自语：
“哼，跟着他们一天了，这可恶的秦安居然一直在跟楚楚姐说话！”
“先前的敲打，居然对他毫无用处，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想着“情仙子”的叮嘱——破坏大师姐的交际圈，金发少女嘀嘀咕咕：“我必须要破坏掉这般相处的氛围！”
更何况，这秦安是男生，加上连花灵儿都不得不承认的优秀容颜，这让后者心中警铃大作。
待黑夜中的光源逐渐远去，金发碧眼、粉雕玉琢的少女再次带上了兜帽，紧了紧衣裳，熄灭了明晃晃的明灯，保持着不会起疑的距离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