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
走进门口，秦安便看到一排雕梁画栋的正房，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式鸟雀的画像。上面有一个台矶，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仆人丫鬟。
雪澜仙子这一行乃实打实的仙子，那些仆人哪里见过如此气质的美人，当下局促地四散离去。
“无需理会，各位请进。”郭临在一旁笑道。
秦安扭头往后瞧了瞧。
杉木大门紧闭。
一行人正式进入郭府。
不说那一座庞大插天的玲珑山石，四周围绕着各种石头，把所有房屋都遮住，甚至没有一株花木；
不说那许多奇特的草，有的牵着藤，有的爬着蔓，或者垂在山顶上，或者穿过石缝，甚至盘绕在檐上、砌墙、阶梯上，或像翠带飘扬，或像金绳盘曲，或像丹砂实心，或花朵如金桂，芬芳香气扑鼻而来。
这便是云水城中五大粮食户之一，郭氏的家底。
云水剑宗相对于其他几家顶级宗门，本就倾向于清贫修仙，近些年来经营愈发不利，和这郭府比起来，世俗的装横反而略逊一筹。
秦安心中感慨几句，一行人依然来到郭府中央所在。
一座四层楼高的古典建筑拔然而起。
别芊芊一马当先，长腿跨入那门户大开的主屋。
里头，四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分坐在大厅的东西南三个方位，赫然是这云水城的其余四名粮食大户。
在他们侧后方，都分别站着一名明显有修为在身的护卫。秦安观察了一下，约莫是凤初境修为——和他一样。
北方主位上，有一名风韵犹存、面容姣好的女子，正与四名中年男人商议着什么。结合先前的信息，秦安猜测她便是梁茹。
那女子见自家圣女来访，让出北方的课座，起身行礼道：“见过圣女。”
仙子不知为何没有回礼，那算醉人的桃花眸环顾四周，依次扫过四名粮食大户，直至停留在郭临身上。
郭氏笑容不变：“雪澜仙子请坐。”
“不必了。”
周楚楚嗓音冷淡。
此言一出，那烧着高档柴火的火炉似乎被外头的冷风一刮，大厅温度骤降几分。
秦安作为不知内情的人，也察觉出了这大厅中的氛围不对。
他右手食指捏住了自己的储物戒指，心中警惕程度拔到最高。
“圣女殿下，您这是......？”
梁茹疑惑问道。
“梁长老。”周楚楚盯着她的眼睛：“三年前，我委托云水城贫民资助事务给你的时，你还记得跟我说过什么？”
“......”梁茹露出思索的模样。
“那时候你说，‘愿云水城再无饿死的云水百姓’。”
周楚楚那双原本能勾魂摄魄的美眸，此刻满是冷冽和失望：“我有些好奇，在梁长老最近几个月的种种贪墨下，你是否还能面部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梁茹缓缓闭上了眼睛，叹息道：“圣女，奴家虽然愚笨，但贪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做的出来......”
她嗓音低沉：“莫说我那微不足道的清白，岂不是连我姑姑，天鹤峰主都要为有我这样的侄女感到耻辱？”
秦安心中一沉，没想到这梁茹还是天鹤峰峰主的侄女。要知道，天鹤峰峰主乃晖阳境强者，在云水剑宗拥有一席之地。
很直接的施压。
怪不得看先前，在云水剑宗驻云水城分部里，长老们清一色的琴音腾云，而梁茹却是区区一个凤初，却能做这工作清闲的长老，原来是仗着有跟天鹤峰峰主这层关系才上去的。
秦安心中暗道。
郭临以及其他四个粮食大户，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发声：
“圣女殿下，您看是不是应该再确认确认？梁长老这些年来的含辛茹苦我们一直看在眼里啊！”
“对啊！梁长老如此正直，怎么会有贪污之嫌？在下第一个怀疑！”
“没错！或许，是有人在污蔑梁长老？望雪澜仙子明鉴啊.......”
以郭临为主的几个粮食大户，开始煞有其事地劝解起来。
一众圣女护卫皆是面色不善。
秦安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帮人连台阶都给找好了。
方才这些话分明就是打配合，既保住了梁茹的长老位置以及和自己粮食大户方的合作关系，也能让圣女不至于下不来台。
现在，周楚楚有两个选择。第一，随便找个人，说她污蔑了梁长老，这是符合梁茹和五大粮食大户利益的选择。
第二，继续朝梁茹等人发难。
对于周楚楚，此刻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无疑是第一个。梁茹是一名晖阳强者的侄女，而那五位同流合污的粮食大户扎根云水城多年，能发展到如此规模，想必也有一定的背景，甚至和云水剑宗有关。
得罪一条明显的利益链，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
秦安却只是捏着自己手中的储蓄戒指。
“念一下。”
仙子美眸淡然，似乎方才明里暗里的威慑不过是一团空气。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储蓄宝碟拿出一捆卷轴，递给了一旁的那位琴音境女侍卫，后者即刻打开，红唇翕动：
“据云水剑宗执剑堂调查，梁茹长老在两年期间，一共从圣女以及众多同门姐妹募捐的灵石处，私自抽调了二十万灵石。
以下是每月不知去向的灵石数额......
......而发放的救济粮也多有克扣，执剑堂暗中抽查过存储于仓库的米袋，半数质量堪忧，整体质量参差不齐......”
那女侍卫开始当着梁茹愈发难看的脸庞，开始一条条地列举着精确到日的调查数据。
“就到这里吧。”
周楚楚素来温婉的俏脸，此刻满是寒霜：“梁茹，你知不知道，你每克扣一笔，或许这云水城中就会又多出一句饿殍？”
梁茹面色变化几下，并没有说话。
“梁茹，你可要与我对证？”
“若无反驳，那.......”
“圣女殿下当真要让大家下不得台面？”
梁长老见事情往预期之外发展，有些着地出声打断。在她看来，圣女不至于为了这笔委托的灵石，彻底得罪她这位背后是天鹤峰主的长老以及五名在云水城扎根已久的粮食氏族。
虽然对方也身份高贵，但据她内部消息所知，眼前的仙子身上的伤势似乎已经危机生命——这也是她敢顶风作案的原因之一。
周楚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梁茹心中咯噔一下，看向自家圣女。
后者的那双桃花眸此刻似笑非笑，又有近乎溢出的寒意。
没等梁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被强大的灵力威压按到了地板上——那名琴音护卫悍然出手。
那画着妆容，保养精致的脸蛋，率先着地，牙齿顿时磕崩几颗。
已然见血。
大厅里，顿时一片肃杀的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