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空处......”
张秀月低声呢喃着，可在此方境地，就连音波都无法传递，仿佛此刻，她正身处宇宙深空那般。不，比起那宇宙深空还有可怕，还要深邃，还要空无！
正如它的名字那般，虚无空处，任何有形的物质都仿佛都不存在于此地，唯一能够在此保持亘古永恒的，只有时间与空间，也只有支撑起一切存在的基础，才能勉强在此地维持自身的存续。
但，在那连古老魔女这位传奇也无法触及的境外之地，或许就连时间和空间的慨念，也有不复存在的可能呢？
在这无边无际的虚无，在这光能几近寂灭的黑暗之地，空洞填塞了每一处空缺，那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可如今的张秀月还没有能力去捕获它的本质，她眼中所能见的，只有那漆黑不见五指的黑幕正中，遥遥闪烁着的一抹光亮。
作为天生便向往着光明的人类，每在这片虚无空处多带上一秒，张秀月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彷徨与惊恐就越是多上一分。
下一秒，她的这份异常就被时刻以魔法监视张秀月身体状况的古老魔女所察觉，随即，在这片虚无一片的空处，如同冰晶般美丽的魔力构筑出七环魔法——位面传送术。
在瞬息间，古老魔女就锚定了中庭生态园的空间坐标，这一次，没有丝毫的顿挫，亦无片刻的停留，在这足以夺下传统魔法最高桂冠的魔法下，二人仅用一念之微，便从不知何其远的虚无空处，回到了充盈着光茫的原野之上。
直到这时候，脚掌再度踩在结实大地上的张秀月，只觉得平日里稳固无比的土地变得有些Q弹，就仿佛脚下所踩的并非是黄土筑起的原野，而是一大块有着同样色泽的果冻一般。
努力适应了一小会后，张秀月终于稳住了那自顾自晃动个不停的双腿，抬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古老魔女的身边俨然摆放着三个冰晶铸就的牢笼，内里囚禁着的，是张秀月只在课本上见识过的——活生生的妖物！
三个冰晶牢笼由小到大依次排开，里边关押着的，毫无疑问是尚且存活着的生物！
哪怕隔着将近数米远，张秀月亦然能够瞧见，那些生物们因呼吸而起伏不停的胸腹。
看着那些生物们灵动的眸子中流转的泪水，张秀月哪怕无法与之感同身受，但那股对生的强烈渴望，仍是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脑海。
晶莹剔透的冰晶凝固成囚禁自由的牢笼，而那近在咫尺的原野，此刻，却不过是这些被囚禁者，所触不能及的想念。
“......”
张秀月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朝着对方走去。
古老魔女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面掏出两套懒人沙发，这是她近些年在网上购置的物件。来自现实世界的科技产物，是少数能够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率先一部坐在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后，古老魔女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套沙发，示意张秀月上前修习后，她这才悠哉悠哉地吹着凉风，述说着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真相：
“蕾欧娜应该曾与你讲过，阿佩希卡与地球同为孪生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之间除了魔力的存在与否，并无其余的区别。阿佩希卡并不局限于广义的行星之一概念，她的存在，与地球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张秀月稍稍回想了一边蕾欧娜老师那填鸭式的教育，随即疑惑地问道：
“差异？魔力？”
“不，尽管魔力是影响着这一切的关键要素，但却并非局限于此。”古老魔女微微摇了摇头，在勾起张秀月十足的好奇心后，她便毫不吝啬地解答道：
“阿佩希卡是一切的根源，是宇宙的中心，是孕育生命的温床，是诸神之王的生母，亦是奇迹的聚合。
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魔力的存在与否是两个世界间摆在明面上最大的差异，然而，魔力需要依托于具备灵智的生物存在，而在阿佩希卡的诞生之初，这些无主的魔力，唯一能够找到的宿主，只有万神祖母——阿佩希卡。
魔法的力量汇聚于阿佩希卡的身躯，她也因此诞生出了某位独一无二的存在——众神之上的神灵、诸神的王者。”
古老魔女停顿了片刻，不顾张秀月那渴求真相的目光，调整到放松的坐姿后才接着继续讲道：
“阿佩希卡的起始古老到任何魔法都无法追溯其蛛丝马迹，更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阻断了亘古之前的时间长河，让所有的后来者都无法逆流而上，短暂地回到那段鸿蒙初开的时间。但仍有一些属于那个纪元的古董流传了下来，以晦涩难懂的言语，记载了阿佩希卡的历史。
从那些流传至今的遗物上，魔法界逐渐拼凑出了残缺的真相，而仅是如此，就足以让所有最坚韧不拔的灵魂感到动摇！”
“而关于人类的起源，在如今的阿佩希卡上，最为广泛流传的说法，人类是在遥远的过去，由某一支被驱逐到极北之地的精灵族演化而来。但是，”古老魔女重重地强调了一声。
她的声音庄严而肃穆，好似那神圣教派的圣女那般，“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找出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人类并不是精灵的亚种。反倒是历史悠久的精灵们，用看似完美无缺的证据将人类的身份钉死在十字架上。
可在几十年前，全新的证据开始出现。在某块出土于帝国境内的遗物上，述说着纯正人类的起源——
最初，我们是神灵的一缕毛发，一滴鲜血；最终，我们变成了，神灵；我们把自己叫做，人。”
张秀月入神地听着古老魔女将这段历史娓娓道来，但当她听到最后这一句时，她的脑海中仿佛炸响起一道道惊雷。
这位小魔女终于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身体腾的探近，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人类曾是神灵身躯的一部分，可最终，人类却成为了神灵。这段历史，它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张秀月纠结地托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扫了古老魔女的兴致，但最终，她还是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呵，”古老魔女冷呵一声，整个人深深陷入到了柔软的沙发中，“关于人类的起源，由精灵族分化而来的说法已经根深蒂固地被埋在了骨子里，而这个说法，也成了精灵族在过去压榨人类的借口。”
“我原本也不愿意相信，”度过了悠长时光的魔女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在一件来自生命诞生之初的遗物，却准确无比地描绘了导致妖物转变为魔兽的存在，域外魔神。”
域外魔神？听到这里张秀月回想起了蕾欧娜老师曾与自己讲过的一段历史，忙插了一嘴道：
“蕾欧娜老师曾提到过这些域外魔神，说它们是来自黑暗世界的入侵者，并且它们身上携带者的黑暗能量，侵染了妖物，最终导致它们被转变为了进攻阿佩希卡的先锋，也就是魔兽。”
“没错，那块遗物上记载的信息，正是当时的某位神灵率领众神与它们抗争的历史。”古老魔女点点头。虽然说，整个人都要快埋在沙发中的她，哪怕将脑袋晃得像是擂鼓那样，也难以被张秀月瞧见。
于是她接着补充道：
“随着发掘出来的遗物被逐步破译，其中蕴含的信息，甚至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在现今，仍指引着后来者。而这让我，不得不动摇。”
“好了好了，”古老魔女拍了拍手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当前的话题。
“这一切是真是假，就留给以后的你再去考虑吧。”古老魔女慵懒地说着，随后站起身来，手指微微一动，最小的冰晶囚笼就此破碎，化作精纯的魔力回归。
看到古老魔女这般做派，张秀月也明白，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并非是当前最紧迫的事情。况且，在知识储备上远远及不上古老魔女的自己，根本做不到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甚至，哪怕是曾令她自觉高人一等的，现实世界教会给她的知识，难道这位通晓古今的魔女就不会了吗？
看着那些刚从囚笼中被释放出来的生物们，张秀月站起身来，内心的犹豫在坚持了数秒钟后，终究还是被坚决的意志所驱散。她明白，在阿佩希卡，力量，才是真正的权力与威势。
如果当初的自己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么自己还会被那头暗影蜘蛛袭击，以至于命悬一线么？不，并不会！
张秀月扪心自问，自己能够为了追求力量而献祭芸芸众生的生命？她摇了摇头，感受那血红跳动着的心脏发出的哀鸣。
“上前去吧，用你的力量将它们化作你的食粮！”古老魔女搭上了张秀月的肩膀，轻巧地说着。
“我，我......”张秀月黝黑的双眸剧烈地颤抖着，浓浓的迷雾出现在她的眼前，“我真的能够做到吗？”，她的双手有些发抖。
哪怕先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的要亲手夺取一条无辜的生命之时，这位不谙世事的小魔女终究还是止步于两步之遥，久久凝视着那双散发着浓浓求生欲望的眼球，她下不去手。
望着站在惊恐万分的妖物身前许久都未能下手的张秀月，古老魔女低声叹了口气，正打算叫停这桩实验时，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怒吼——
“我会，杀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