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这些,听懂了吗?”
“呃,大概?”
“那我再为您解释一遍——”
“这个,那个……啊对了,我们换衣服的时间会不会太久了?”
“这样一说确实……那就先到此为止吧。”
“呼……”
蒂尔洛丝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偷偷在心底欢呼。
终于结束了!
她真没想到,女仆的工作竟然有这么繁杂,以至于菲尔说了整整有十分钟!
蒂尔洛丝把这件女仆装穿了又脱脱了又穿,试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等到菲尔说完的那一刻。
这不对吧?
伊丽莎白不是说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偶尔需要帮一点点小忙吗?清洁、端茶送水……要做的工作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完!
还是去看看远处的“殿下”吧。
弗尔德雷王国的明珠,王位的最佳继承者,受到民众一致爱戴的仁慈君主——伊丽莎白。
似乎她是个相当不得了的人!
据菲尔的解释,这个城市名为“拉卡德”,而伊丽莎白则是这里的领主。
弗尔德雷拥有自主管理城市权力的公主,仅此一人。
领主是什么?公主又是什么?不知道,听起来很厉害就对了。
也难怪菲尔在讲解何谓“女仆”的时候,还顺带全方位无死角大肆夸赞了一通,一向冷冰冰的脸都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真的,我哭死。
“那衣服也换好了,我现在可以去见伊丽莎白了吗?”
“如您所愿。跟我来吧。”
菲尔优雅转身,走出了更衣室。
“伊丽莎白……”
蒂尔洛丝轻轻念出这个名字,犹豫半响,跟了上去。
是伊丽莎白把她从封印中拉了出来。
假如蒂尔洛丝还记得从前偶然间听说过的某类游戏,一定就能理解,在走出石柱子的那个瞬间,她对伊丽莎白的好感度就当场爆满,甚至溢出了不少。
大概是“伊丽莎白说什么都会相信”的程度。
正因如此,她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来报答这份恩情。
至于自己的身份……好像也无所谓吧?伊丽莎白那么可靠,相信她就可以了。
女仆吗……好像也挺不错的。
能帮上忙就满足啦。
——
“殿下,恕我冒昧,关于蒂尔洛丝,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可爱吗?”
“可爱……不对,我不是在问这个。”
这是个相当朴素的房间。
与王室成员们常常采用某些名贵装饰品的来布局的房间不同,这里并不存在任何金光闪闪的事物,就算是挂在墙上的灯火都略显黯淡,连墙上挂着的壁画也只是出自于民间的普通画家,算不得精致。
伊丽莎白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毫不在意下属的恳切询问,慢悠悠道:“你不是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嘛,杜兰。”
已经褪去盔甲,眼神不再如在外般凌厉的杜兰沉默一瞬,低声说:“与这无关。”
“哎,口是心非的男人。”
杜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剑柄,思索着伊丽莎白的用意。
即使是在最为安全的地方,他也依然剑不离手。
“殿下曾说过,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我一直牢记在心。”
“嗯哼?”
“……您应该很清楚,她很弱小。那样纤弱的身体,她注定不适合成为一名战士。”
“再多信任她一点嘛,杜兰,小看女性可是会吃亏的。”
“请别开这样的玩笑,您应该没打算把她培养成一把好用的刀吧?”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伊丽莎白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朝着他笑了笑,“她只是个女仆而已,学些自保的手段就够用了,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哟。”
杜兰仍未安心。
弗尔德雷王国的国王年事已高,近些年就会让出王位,将其赠予一位拥有王室血统的子女。
无论弱小或是强大,成熟或是稚嫩,每一个王室子女都具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事实上,想要继承王位就必须参与到战争中,并确实地取得胜利才行。
既是国与国之间的碰撞,也是王室子女之间无形的王位争夺战。
如同儿戏般的规则,像是把战争视若小孩子间打闹的说法……这就是弗尔德雷。
好战之国——弗尔德雷。
战功至上,武力为尊。
正因具备绝对的实力,这样的继承规则才应运而生。
“但面对您的兄弟姐妹们,这点程度毫无作用。”
对外,是货真价实、真刀真枪的厮杀,而对内……
暗杀、阴谋,偶尔喝杯茶就可能品尝到剧毒的滋味,出门逛个街都会遇上继承人派来的刺客,无时不刻都活在阴影之中,直到争夺战落下帷幕为止。
换言之,就是随时都会死去的生活。
女仆、护卫……在公主府邸上拥有职位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属,都是作为王室的臣子而存在。
一部分是利刃,随时准备刺向敌人。
一部分则是薪柴,为了实现最终的夙愿,不断投入这口名为“权力”的令人作呕的锅炉中,最终燃烧殆尽。
而蒂尔洛丝,是最为特殊的那个。
她不知道这些秘辛,带着天真的笑容,无意间踏入了这片水深火热的土地。
那是个不属于此地的孩子,杜兰不希望她也被这阴影所浸染。
这绝不是“必要的牺牲”。
“您曾说过,为了大义,必要的牺牲无法避免,我对此毫无怨言,但……”杜兰深深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该将无辜者卷入其中,这也是您曾告诉我的。”
伊丽莎白托着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微笑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半分波澜。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了足有一分钟。
最终是伊丽莎白“扑哧”一笑,简单挥挥手,就驱散了了怪异的气氛。
“好啦,杜兰,老是苦着一张脸可是不会受欢迎的。”
“可是……”
“笃笃笃。”
杜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看来那孩子换好衣服了呢。”
伊丽莎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一分,起身就准备去开门,甚至都没有劳烦杜兰,像是等不及要见到那个惹人怜爱的少女。
“……失礼了,容我先行告退。”
杜兰自知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收起自己的担忧,为她打开门之后默默退去,不再多说些什么。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唯有蒂尔洛丝的存在,货真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