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蒂尔洛丝烦恼要怎样弥补错误的时候,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欢迎会,悄然来临了。
那一天,整个府邸都变了个样,各种华丽优美的装饰品占据了每一个角落,平常摆在府内的那些冷冰冰的“铠甲先生”也全都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蒂尔洛丝对此毫不知情,她在偷懒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她一直在烦恼该如何讨伊丽莎白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辛苦了好几个月的女仆们,不知何时起就跟着她一块儿摸鱼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只是单纯做完了工作,趁机享受一会儿不可多得的假期呢?
整天都无事可做的蒂尔洛丝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但她终于还是意识到:伊丽莎白的哥哥来访了,而自己要躲开他。
杜兰强调了这事儿很多次,很难不记得。
虽然伊丽莎白本人似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想着把她拉过去介绍介绍,但由于投反对票的人实在太多,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菲尔姐带领整个女仆团表示抗议,再加上杜兰大哥的旁敲侧击,以及莉莉娅时不时的念叨……别说某突然感觉自己毫无威严的王女了,连蒂尔洛丝都没了见那个哥哥一面的想法。
于是乎,就在大家开心地跳着舞,聊着天的时候,蒂尔洛丝只能蹲在自己的卧室里无所事事。
她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柔软的触感被压到头发带来的疼痛所掩盖。
这一痛,突然给她痛精神了。
“好想出去看看。”
我蒂尔洛丝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也,也没说不准出去看看……是吧?看一眼,只是看一眼而已!每天活动范围就那么一点点,一天到晚运动量保守估计……不超过女仆姐姐推的餐车移动距离的一半,好奇出去瞅两眼也很合理,对吧?
想通这些,蒂尔洛丝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翻了起来,立马准备去外面瞅两眼。但她却忘记,自己的手还压在头发上。
“嗷——”
少女痛呼一声,抱头哀嚎。
头发疑似有点太长了,扯起来剧痛。
“痛痛痛……”
于是她又无所事事了一个小时,用来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床。
床:没错,是我干的,都怪我。
——
“香甜、苦涩,回味无穷……上等品质。”
伊米尔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扬,享受着味蕾得到满足的喜悦。
伯爵的身份为他带来了不少美妙的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美酒。
他相当钟爱于饮酒,乐意尝试每个流传在贵族间的上等品,可以说是弗尔德雷最具有品味的伯爵——当然,是他自认为。
但与至高无上的权势相比,所谓的美酒……哼哼,不堪一击。
自认很有品味的伊米尔伯爵爱酒,但美酒却挡不住他膨胀的野心,杯中泛着迷人光泽的酒红色液体,在此时也终究只是个陪衬。
“劳烦。”
伊米尔随意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身旁的女仆。
“我的荣幸,先生。”
女仆微微欠身,动作利落地接过酒杯,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伊米尔精致如雕塑般的脸庞上似乎少了几分笑意。
权势,权势……权势!
多么美妙的词汇。
他堂堂伯爵,无论处在弗尔德雷的何处,都该是最为……咳咳,至少第二尊贵的那个。
可在这个大厅里,在伊丽莎白王女的宴会之中,就连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女仆,却半分没表现出臣服的姿态。
她是那么·理所当然地·把伊米尔伯爵·当成一个普通的!无足轻重的——!
客人!
一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小小贵族!
只因为,她是弗尔德雷第一王女的仆人。
而他最喜爱、也最为自豪的藏品,甚至不如一滴随处可见的“廉价品”来得尊贵。
于是乎,伊米尔理所当然地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目的——为王女献上他的忠诚,跻身到真正的权力中心!
鉴于王女殿下也是弗尔德雷出了名的绝世美人……或许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但那些不重要。
伊米尔分得清主次。
他知道如何引起注意,什么程度的臣服恰到好处,又该怎么保持谦卑的同时展现实力……贵族间的那套,他再清楚不过了。
据说王女更喜爱别人称她公爵,想来也是个钟情于权势的女性……无论是否是谣言,这都是最好的开场白。
自以为已经成功一半的男人理了理衣襟,重新露出了他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踏着练习过成千上百回的优雅步伐,自信地来到了王女的面前。
“嗯?”
似乎是没把这场宴会放在心上,金发的王女慢悠悠地侧过头来,堪称慵懒地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调。
她抬眼,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啊……我记得你,伊米尔伯爵。”
她竟然记得?莫非……她也准备拉拢我?!
伊米尔差点没绷住那因狂喜而略有扭曲的笑容。
“不胜荣幸,殿下。”
伊米尔急忙单膝下跪,立即准备表忠心。
可显然,他不会再有自作多情的机会。
伊丽莎白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开心的滑稽演员,也情不自禁笑了,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可没功夫陪你玩过家家哦?实在闲得慌的话,不如去找我亲爱的哥哥求求情?”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我就说有什么忘记了……小笨蛋的门没锁,跑出来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走的时候她嘴里还在念叨些什么,可惜伊米尔也没心思去听了。
可怜的伊米尔伯爵就如同路边的尘埃般,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而更可悲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再有任何一人理会他。
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的伊米尔伯爵满心疑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只能遗憾离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独自品酒。
“……哼,把这种上等品随意陈列,连一点装饰与点缀都没有,果然是个没品味的花瓶。”
伊米尔再次饮下一杯,这次却是艰难咽下,没了初次品味的愉快。
他再也不觉得这酒美妙,只因酒的主人是个不懂欣赏的愚蠢货色。
……诚如伊丽莎白所说,他最终也只能扮演滑稽演员来愉悦自己了。
“留在这也没意义了,浪费我的时间……嗯?”
伊米尔放下酒杯,正准备愤离开,却在偶然间瞥见了一个身影。
“嘶——何等美丽……这是谁家的女仆?”
那是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少女。
明明拥有连王女都无法轻易否认的美貌,一举一动却活像个蹩脚的乡下人般粗俗不堪……哈,走个路竟然能因为走廊边的挂画撞上柱子?未免也太可笑!
不过嘛,那张脸倒还算看得过去,发色也相当稀有,想必是个不错的金丝雀。
最关键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佩戴贵族的徽记(被刻意排除在外的下等人),身边也没有其他贵族(小金丝雀的饲养人)。
通常这只意味着一件事——请随意。
这是贵族间的小小共识。
伊米尔阴恻恻地盯着这只白毛,心中有了盘算。
没人愿意臣服于他伊米尔伯爵,他还不能抓个无主女仆强迫她“臣服”吗?
不过他可是贵族,肯定不能那样粗暴……对了,不如“邀请”她品酒如何?
不过是个下等人,能品尝到此等美酒也算他心善了。
“……这位小姐?”
伊米尔:故技重施。
自信男孩又开始微笑了。
“唔唔?”
白发少女歪歪头,一见到有陌生人,就慌慌张张端正了姿态,一时间竟也像个优雅的贵族了。
伊米尔对此很满意,心说指不定还能让人扮演个公爵什么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
忘了说,他伊米尔除了喜欢酒,自然也是喜欢美人的。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用权势强迫了。
“你看起来迷路了,需要帮助吗?”
伊米尔觉得稳了,伊米尔冲了!
“……?”
蒂尔洛丝疑惑了,她觉得这人怪怪的。
而慵懒(没睡醒)却眼神锐利(想起来小女仆的房门没锁)的王女,早已抛下了这次宴会欢迎的对象,正四处寻找着不知所踪的冒失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