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清明,或者,别人更愿意称呼我为,大姐头。
我的生活,并不算好,或者可以说,我的童年十分的难受。
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女子改嫁本就饱受争议,再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没过几年,我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他们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本身就没读过书,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手艺,我就跟着一群地痞流氓混日子,尽管偶尔会被揍,还不一定吃得饱,但是,我活下来了,活到了十五岁。
现在,我得离开这里了,我十五岁了,身体也开始发育了,不能继续装男人了,继续留在这里我只会有一个下场,就是死掉。
由于修行的女人并不在少数,女人在修行之人中的地位并不低,但是普通的女人就没有那种地位了,一个女人没有依傍的力量去流浪,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不停的怀孕,早早地死去。
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走了,走前对着还在破庙睡觉的其他地痞流氓磕了头,虽然他们对我也不怎样,但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死了。
世界好大啊,我都不知道该往那边走,往西去好像可以见到繁华的城市,那就……往东去吧,都不记得多久之前,有个从东边回来的人和我说过,东边有海。
据说,海水是蓝色的,水不是透明的吗,是往海里放了什么浆果吗?据说,海水是咸的,是不是那边的人都不用吃盐呢?真好啊,想吃盐了舀一瓢水就行,据说,海里还有比人大的鱼,有房子那么大,那么大的鱼,该有多大的鳞片啊,抓到一条可以吃好久好久……
过程并不算美好,但是,我终于来到了海边,海风咸咸的,沙子躺着好舒服!只是这海水,怎么越喝越渴呢……
“嘿!”
一个小姑娘出现,挡住了我的阳光,但是小姑娘笑的样子,比阳光更耀眼,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直跳……
原来,真的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以为都是和我见到的一样,蜡黄的皮肤,眼中满是算计和阴暗。
我慢慢起身,抱着小姑娘的脸仔细看了起来,我要把这个笑记在脑袋里。
“哇,人族,轻点轻点!我叫谷雨,人族叫什么呢?”
我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我的嗓子很疼,疼到说不出话,谷雨就拉着我去了一处水源。
我看到水就要趴下去喝,谷雨却拉住了我。
谷雨捧着水让我喝下:“这里还有小鸟要喝水的,沾上陌生人的味道了小鸟就不来和我玩了。”
喝水的时候,我的唇瓣碰到了谷雨的手指,我红着脸向后缩了缩,谷雨却是似乎什么也没察觉。
“嗯……”
嗓子稍微恢复了一点,勉强可以开口说话了,谷雨就像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拉着我问东问西的,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
在我的故事里,我是一个带着很多小弟的大姐头,但是打输了,退隐归山,来到了这里。
然后,谷雨信了,真的就像小孩子一样,不会怀疑我说的是不是骗她的。
“那以后我也叫你大姐头吧,对了,你要住在这里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挺适合建房子的!”
谷雨带着我晒建房子,太阳,抓鱼,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去做那些不知道做过多少遍的事情。
这附近没有城镇,每次买衣服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我也没钱,每次都是谷雨给我的珍珠让我去换衣服,谷雨每次都会在小木屋里等我回来。
我似乎,喜欢上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谷雨很向往人族的生活,她说,海妖族很无聊的,每天生活在海里,很无聊很无聊,海妖族的长辈都说,人族很危险的,海妖族规定普通海妖禁止和人族接触,因而除了极个别几个,其余的海妖几乎没见过人族。
“所以说,我很羡慕那些有彼岸花的海妖,他们都有机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然后去人族的领地,哼,那些老海妖就喜欢骗我,明明那条人鱼也很弱,她都可以随意去人族的城市,我就只能在海岸附近活动!”
我很想告诉她,人族的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听着她畅聊自己的目标。
本以为,谷雨就是想想而已,直到有一天,谷雨带着一个包袱叫醒了我。
“大姐头,咱们去人族的城镇玩一玩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谷雨,毕竟,这是谷雨第一次求我。
……
谷雨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多钱财,一路上不愁吃不愁穿。
原来,有钱的生活是这么美好,布庄的衣裳原来这么舒服,酒楼的伙计原来也会这么和善,肉原来可以烤的这么香,原来真的会有比烤地瓜更甜的甜点。
除了这茶和酒,真的不好喝。
回去的路上,我想去看看娘亲了,谷雨也很支持我。
但是,我真的后悔这个决定。
我到娘亲家里的时候,娘亲正在做饭。
如果不是叫娘亲的时候应答了我,我都不敢相信这个枯槁的女人是我的娘亲,我记忆里那个要强的女人,现在满脸的憔悴,昔日的自信不复存在。
正要上前说句话的时候,一个与母亲年龄相仿的人走了出来,不耐的问着,娘,饭为什么还没好。
很难相信,娘亲会嫁给了一个儿子都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
那男人见到我和谷雨之后,与娘亲耳语了几句,娘亲就热情的迎了上来,要留我吃饭。
我当时都没多想,因为那是我的娘亲,是我日思夜想的娘亲,我只看到了娘亲,没看到男人眼里的肮脏。
谷雨一直躲在我后面,很是害怕,我还天真的安慰谷雨说,没事的。
逼仄的小屋子里,十来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围坐在一起,见到我和谷雨后,嘴里满是污言秽语。
我吓得拉着谷雨就要跑,脑子却忽的一空,一股湿润感传来,我向后摸了一下,生疼,手上还沾满了血。
娘亲无措的拿着木棍,嘴里不断念叨着:“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顾不得疼痛,我拉着谷雨就往外跑。
但是,我和谷雨哪跑得赢那些男人,过不久就要被追上了,这还是田野,稻子刚收割没多久,除了草垛都没得地方躲藏。
谷雨一口咬在了我的手上,我顿时赶紧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但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谷雨拉着我,埋进了一个大草垛里。
谷雨自己跑到了另一个草垛后面,躲了起来。
草垛哪遮得住那么多男人的视线,谷雨被男人们找到后,就被男人们五花大绑了起来。
“另一个丫头呢?还要不要找了?”
“那丫头还没咱寨主夫人长得俊呢,抓她也没啥用,走了走了。”
……
夜晚,下起了暴雨,很冷。
我那不听使唤的身体现在也有了感觉,我像一条丧家犬一般爬了出来,望着漆黑的天空,眼泪混着雨水不断往下落。
“哟,有乐子,你看吗?”
彼时的祝霜刚好路过,拉着一个白衣女子飞了下来。
一道闪电划过,我看清了两人的容貌,是女子啊,是勾魂的恶鬼吗?我这傻子,是不是应该去无间地狱啊?
“诗酒,你看,眼神这么空洞,一定有很棒的乐子!”
诗酒淡淡的瞥了一眼祝霜,没有说话。
祝霜此时凑了上来,贴着我的脸问道:“喂,想不想报仇?我现在很无聊,你要是能把你的乐子,哦,也就是你的悲惨遭遇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力量,供你报仇。”
听到这里,我眼前一亮,刚想要开口,诗酒就打断了我。
诗酒语气里满是嫌弃:“废物一个,你帮她报了仇又怎样,这种废物能犯一次错,绝对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牺牲的不知道是她的谁,下一次呢?她这除了只会躺在这里犯病,都不会动一下脑子想一下怎么复仇的废物玩意儿,直到现在还躺在地上,死了算了!”
说着,诗酒就不由分说的拉着祝霜离开了,我赶紧爬了起来,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和湿滑的泥土让我险些没站稳,我赶紧朝着祝霜的方向跪了下去:
“我,求你们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还要救人,我……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要我去死都可以!”
诗酒还是拉着祝霜飞走了,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祝霜似乎还在抱怨没听到乐子。
我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迷茫,我是废物,我真的是废物,我连求别人都做不好……
不行,我要起来,我要救谷雨,我要……不择手段的救谷雨,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在我艰难站起来的那一刻,一柄弯刀落在了我面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光团。
诗酒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东西给你了,能不能救人看你自己,这是彼岸花种子,修行的事,你自己摸索。”
我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又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我想,我应该是天才,我就在暴雨里融合了彼岸花种子,那彼岸花刚来到我的身体里就开了一点,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我拔起地上的弯刀就去了娘亲家里,只看到娘亲一人躺在床上,我拔刀逼问娘亲,娘亲却怎么也不肯说那男人去了哪里。
真是讽刺啊,我的娘亲,帮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抓亲女儿,还宁死不肯出卖他。
真好啊,母子情深……倒显得我那么多余……
几天后,我杀上了男人所在的山寨,我都不记得怎么杀的那男人了,只记得,他当时为了活命躲进了茅坑。
“谷雨在哪里,就是你们前几天抓来的小丫头!”
按着我留下的最后一个人说的,我在一处地窖里找到了谷雨,地窖里满是骸骨,还有死了没几天的尸骸,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谷雨爱干净,她在这里该有多难受……
我找到谷雨的时候,她已经被剃光了头发,白皙的脸蛋已经凹陷了,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全身都有不明的红癍……
谷雨还撑着一口气,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很勉强的抬起了手,抚着我的脸颊,声音嘶哑不堪:
“大姐头……你终于来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谷雨抹了一下我的眼泪之后就晕了过去,我四处寻医,当时的我一点钱都没有,医师都不肯帮我。
我想到了去抢,但是刚要动手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诗酒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你抢劫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目标,你劫我的马车……你是觉得能打赢我还是觉得我很闲会帮你?”
“我……”
我说完我要找医师后,诗酒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药婆,报我的名字,免费的,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去那边,信不过就算了。”
我背着谷雨,一步一步走到了药婆这儿,药婆将谷雨放在了冰窖里,说这样才能吊住谷雨的最后一口气,而且冰窖很安全,谁都发现不了。
这些年,我努力寻找着救谷雨的办法,顺便带了一群小弟,这样谷雨醒来的时候,我就真的是大姐头了。
我都没来得及和谷雨告白,都没来得及带谷雨去看遍人间。
我一定会让谷雨醒过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