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会…”
龙夏心思单纯，但并不傻，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喜剧故事。
“癌症。”
苏衍调整好情绪，他语气恢复平静，平静到哪怕说出的是句谎言，旁人也全无所觉。
“抱歉，我不知道…”
吴君漓接过话头，语气带着歉意。
苏衍的回答让她骤然清醒，心里不住地后悔，如果提前知道事情真相，她绝不会多嘴半句。
“没什么，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小，很多东西记不太清。”
吴君漓脸上惋惜之色更甚：“唉，好可惜。”
苏衍双肩后仰靠住椅背，静静注视着窗外最后一块夕阳坠入天际线。
暖黄色的阳光被一缕缕抽走，苏衍轻轻抬起手掌。
他想抓，想挽留，奈何结局已经注定，夕阳不会停下脚步，只能为他留下几点余温。
……
“可惜么？也许吧。”
手掌逐渐转凉，苏衍心中刚刚泛起的几点涟漪随风飘散，彻底宁静。
“但对她们来说，这种结局也许并不太糟。”他心里这样想。
看着身体慢慢松弛下来的少年，李钦横眉冷视，吴君漓欲言又止，吴宇和龙夏则面面相觑。
没人知道苏衍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后者似乎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聊。
大学第一次宿舍聚餐貌似就要在这种沉闷的氛围中走向尾声，当然，前提是不出意外。
……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给咯？！”
一声爆响，大量酒液溅落在地，混杂着无数玻璃残片，在灯光映衬下，像极了一片嵌着碎钻的血晶。
原本喧嚣的大厅瞬间安静，所有人视线齐齐聚向中央的收银台。
两个健壮男子面色难看，用身体卡住左右过道，将收银员堵在柜台中间。
收银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应该是附近过来兼职打工的大学生，明显没遇到过这种棘手的情况，被堵得眼睑狂跳。
但见大部分顾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他判断对方应该不会太过分，于是咬牙定心，选择坚守自己的原则。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本店规定如无特殊情况，出餐顺序皆按点单顺序排列。
刚才那份响油鳝糊是一位客人提前点好的，外卖员马上就来取餐，所以这个队真不好给您插…”
此话一出，所有顾客都是心中了然。
说是‘插队’，但人家不让就大呼小叫砸酒瓶，这几人的态度做法和明抢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这种既坏规矩又没礼貌的行为，自然不会有人支持…可无奈对方的做法也没上升到非常过火的程度。
加上大家都是出来吃饭的，没人想给自己找麻烦。
尤其那个带头叫嚣的健壮男子，短袖下的两条小臂肌肉盘虬，还爬满了各型长虫，看着就不像善与之辈。
所以在短暂的沉寂后，餐厅中只是响起阵阵私语。
“真是醉了，公司食堂遇到插队给我恶心了好几天，没想到这出来吃个饭还能遇见。”
“插队…硬抢还差不多，我就奇了怪了，看他们打扮也不像有钱人，怎么搞得比那些日赚几百万的老板还霸道？十几分钟都不能等？”
“就是，要说急，这饭点都过去一半了，咱好几桌没上菜的不比他们急？还不是安稳等着？什么臭毛病都是…”
周宾的人生一直和打架紧密捆绑着，上学时，几乎每届的同班同学都被他欺负过，尤其小学初中他的体型发育比同龄人快很多，那些同学四五个一起上他都不在乎，因此捞了不少好处。
但高中之后这好日子就一去不返了，开学第三天，他就因为和校外混混一起拦路收同学保护费被开除学籍。
学是上不成了，家里又管不了他，周宾彻底没了束缚，便干脆一头扎进他梦寐以求的江湖。
得益于发育异常好的身体底子和天天打架积累起来的经验值，周宾在道上很快混出了点名堂，拜了大哥，今天还领了个接客的任务，他很重视。
但相对应的，受环境影响，他的性格也愈发乖张暴戾，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就绝懒得过脑。
所以骤然听到这么多平时根本不会存在的刺耳杂音，周宾脸色一黑。
啪！
又是一声爆鸣，暗红色酒液混杂着破碎的玻璃残片四散飞溅，最后泼在地上，颜色慢慢转变成刺目的鲜红。
几颗碎渣打在收银员小臂上，玻璃锋利的边缘轻松划破衬衣面料，切入皮肤，瞬间拉出几条豁口，顿时血流不止。
但看着满地的鲜红酒液，收银员丝毫没管胳膊上的伤，他两眼一黑——完了…两瓶长城赤霞啊…我半个月的工资啊！
周宾却是面色冰寒，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他转过身冷冷盯着前厅的十几桌客人，语气玩味而阴森：“公司办事，哪位有意见的，可以跟我到百盛集团待客室详聊。”
他不喜欢动脑，不代表他不会动脑，更不代表他笨，面对十几桌上百个客人，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势力震慑远比肢体威胁更为有效。
果然，听到百盛集团四字，原本被他又一个酒瓶砸到安静的前厅瞬间一片死寂，刚才那些颇为不忿的顾客更是下意识闭紧嘴巴，心中暗自后悔。
如果周宾几人只是普通混混，哪怕他们人再多几个，哪怕真会发生肢体冲突，江东父老中也不乏敢于流血的悍勇之人，未必就不敢真的豁出去干一架，否则某位东汉末年的孙姓帝王也不会被后世子孙骂了近两千年的江东杰瑞。
可百盛集团这四字一出，却宛如一个紧箍咒牢牢箍在众人头上，将他们平日的十分悍勇锁住了九分九。
原因很简单，能在这里吃饭的七成是江宁人，九成五是苏省人，剩下五分也基本有亲戚朋友在这里。
大家可以不在乎自己流点血，但当对方有能力让自己的家人朋友流更多的血，且事后他们还能全身而退时，原本上头的热血就会被动降温。
此刻前厅的死寂气氛让周宾很满意，他转头看向收银员，嘴角一咧：“小屁孩，你…有意见吗？”
“我…”
收银员是外省人，不太清楚百盛集团在江宁究竟有着怎样巨大的能量，但看着周围的一片死寂，心里说不发怵也是假的。
而就在此时，一个温厚中带着沉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菜我可以提前给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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