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近距离地看到铁处女中的那张面容,心中不由得一揪,少女的面容依旧精致得令人屏息,眉弓如新月初绽,眉色比发色稍浅,是黎明前最淡的金色,在眼尾处轻轻扬起,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忧郁,又让伊迪丝想起了在月光下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只不过此刻,欧若拉的周身,锈蚀的尖刺从铁处女内壁森然伸出,暗红锈迹与干涸血渍在齿轮咬合声中剥落,而她沉睡其中,恍若被困在荆棘牢笼里的月桂女神。猩红的光芒掠过她的面庞,原本苍白的肌肤泛起冷艳的光泽,淡金色的头发仿佛浸过鲜血的月光,泛着妖异的紫灰色。
铁处女表面狰狞的天使浮雕在红光中扭曲变形,空洞的眼眶里渗出黑色粘液,而她耳坠上的银月却依然闪烁着冷冽的清辉。刑具底部堆积的锈钉与碎骨在猩红光芒下泛着腐臭,而她腕间银链的洁净如新,链坠上的新月图案倒映出她完美的面容,形成令人不安的割裂,仿佛这充满死亡气息的铁匣,不过是她梦境里的摇篮。
她是血色深渊里的皎洁月光,是铁刺丛中绽放的圣洁白莲,在这充满死亡与绝望的刑具中,她的沉睡如此安详,如此不可侵犯,像一把插入深渊的银刃,美丽得令人颤栗,也危险得令人着迷。
伊迪丝吞下一口唾沫,尽力掩盖着自己的动摇,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回复卢修斯道:“这还···真是一个特别的祭品。”
“哈哈,”卢修斯满意一笑,随即朗声道,“仪式继续!”
话音落下,伊迪丝便听到祭祀场的边缘,传来铁链叮当作响的声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竟发现是几名异教徒拖着几名身上拴着铁链,气若游丝半死不活之人来到祭祀场之中,看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他们很可能便是之前克莱德家族找来挖掘遗迹的矿工。
这些可怜的矿工在异教徒的手中就显示被拎着的鸡仔一般,拉到祭坛四周,紧接着便被利器抹开脖子,鲜血如柱流下,沿着祭坛地面的凹槽,最终汇聚至祭坛的中央,流向那道远古的大门。
而这些矿工的生命也不过是仪式开场之际最为普通的祭品,卢修斯举起仪式用的权杖,猛然砸向地面,震得四周石壁上诡谲的符文微微发亮,这位曾经的王国贵族咏唱着由深渊而来的听懂,奇异的是,伊迪丝竟莫名能够听懂些许。
“吾父吞噬晨星时,汝之血肉将再获新生,沉睡于星渊裂隙的伟大存在啊,聆听您仆人的呼唤,吾等愿永远匍匐在您的触须之下,以鲜血为墨,在大地上书写您的尊名;以灵魂为烛,照亮您归来的道路,所做一切,只为您一刻的青睐。”卢修斯的声音愈发虔诚,宛若主持弥撒的修士。
而仿佛呼应着卢修斯的召唤,那座沉重的远古大门竟真有缓缓松动之势,数百吨重的岩石之门抖下无数沙尘,微开的门缝之中溢出带着腐铁味的红光。
“看呐!”异教徒齐声高呼,“神迹再临,神迹再临!”
光影的帷幕变得虚幻,现世的边界逐渐模糊,墙壁上的岩石纹理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流淌,原本坚实的地面泛起水波状的涟漪,每一道纹路里都倒映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手持刑具的异教徒士兵,身躯也开始变得更为扭曲,他们手中的武器与皮肤下的血管,在虚实之间交替闪烁,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卢修斯也愈发癫狂,他狂热地朗诵者经辞,身体也随着他的咏唱诡异地拉长,影子脱离地面,在墙壁上化作巨大的触手状轮廓肆意扭动,这位癫狂的贵族操作起身前的铁处女,要将那可怕刑具合上,让洛林之血流入门内,以完成祭祀的最后一步。
正在这时,伊迪丝突然动了,她等待的便是这个时候,她周身的那些狂热异教徒正沉溺于光辉的照耀,一时间竟无人对伊迪丝异动有所反应,只见伊迪丝爬上祭祀台,手持匕首,直冲向卢修斯的背后。
直到此刻,那些异教徒才反应过来,他们愤怒地拿起手中的武器跟上了祭坛,要将这胆敢打断祭祀的人类碎尸万段,可仍然为时已晚,伊迪丝手中的武器没入卢修斯的身体,穿透了这位疯狂的贵族。
“卢修斯,你的疯狂结束了。”场上诡异地静默下来,亵渎的仪式似乎在这一刻终结,狂热也就此停息。
“哈哈哈哈!”卢修斯的狂笑却击碎了这样的幻想,这位看似消瘦的贵族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回身抓向袭击他的敌人。
伊迪丝连忙后退躲闪,卢修斯也并不急着追上,而是缓缓将刺入自己身体的匕刃抽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身体极速膨胀,竟撕裂了他身上所穿的红袍,非人的畸形手臂从他的身体间伸出,直握向伊迪丝。
情急之下,伊迪丝周身再度燃起黑焰,将自己包裹起来,而那畸形的手臂染上黑焰的瞬间,亦如活物般,发出骇人的尖叫声,迅速萎缩,蠕动着坠落地面,而卢修斯也当场将这从自己身体中生长而出的血肉造物切断,面不改色,仿佛与自己无关。
卢修斯凝视着为黑焰包裹的伊迪丝,用着轻蔑地语气道:“我就知道,你以为你那些鬼话真能骗到我吗,你果然是亲王派来阻止我的,只不过我没想到,我竟然让那位殿下那么头疼,竟派出了一位使徒来找我麻烦啊。”
伊迪丝没有说话,只以汹涌的黑焰席卷向面前之敌,卢修斯见状却并不慌张,反而道:“我早就知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我会对上亲王手下的使徒,特地准备了对抗黑焰的魔法,如今果然用上了。”
只见卢修斯的长袍之下,无数畸形的血肉增殖而出,霎时间组成了一道由血肉构成的墙壁,黑焰附着在其表面熊熊燃烧,可下一刻,卢修斯便切断了自己与这血肉墙壁的链接,黑焰在焚烧完这道血肉之墙后便因再无燃料,逐渐熄灭,黑焰果然无法伤到这个已经无法再称之为人类的卢修斯了。
“血戮者们,给我抓住这个家伙,还真是送上门来的祭品呐,不知送上使徒作为伟大存在苏醒的赠礼,会让我们的父何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