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金色单马尾少女站在了一扇看上去极其高档的金框木门前。
她澄蓝的眼眸在眼眶里左右游离,同时呼吸也有些紊乱,脸上写满了不安。
她在门口纠结了一小会,最后还是选择了敲了敲门。
“进来。”
屋里的男人说道,她轻轻的打开了门。
在进屋关门后的那一刻,她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般的站在公良暮的对面,脸上写满了紧张。
“伤怎么样啊?枫汐。”
“嗯…还、还好,没有很重的伤口,什么的…”
枫汐的声音也小的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公良暮光凭耳朵就听出了她这幅心里没底的样子。
“放轻松,孩子,我没有谴责你的意思。相反,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同伴们被寄生者残忍杀害的遭遇。”
“欸…?”
听他说那句话,枫汐才敢把头抬起来。
她的额头绕了好几圈绷带,脸上的纱布也贴的左一块右一块,甚至还有些显眼的擦伤的痕迹暴露在外面。
而公良暮的目光始终没有放在她的脸上,而是沉在桌面上,眼神悲悯的望着摆在桌上的一样东西没有把目光挪动半步。
“我能理解,并且非常同情你失去战友时的悲痛,因为我的战友与至亲,也都死在了那群非人之物的手中。”
“但这次把你叫过来是通知你一声,因为E组的损失,这次临时成立了一个新的小组,Z组。”
“虽然Z组的成员要比其他的小组少上不少,但我相信你们能够相处的很融洽。”
“所以,我正式任命你为Z组的小队长,希望你能继续为反击兵团发光发热。”
说到这里时,公良暮才站起身来用那空洞的眼神俯视着眼前的少女。
那一刻,公良暮明明在看着她,但又让她感觉那目光穿过了自己,望向了别处,完全没把自己看在眼中。
只见他攥紧右拳,猛的捶打了一下胸口左侧心脏的位置。
那一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
“你们对寄生者的反抗是反击兵团的灵魂,反击兵团因你们而闪耀。”
“反击兵团的荣耀与你我同在。”
但听他那么说,枫汐也把一切的顾虑都抛之脑后,瞬间立正并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反击兵团的荣耀与你我同在!”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枫汐也已经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好一会。
金色的光芒透过玻璃,平整的铺在桌面与地板上。
他的目光放在那摆在办公桌的物品上,久久不能离去。
那是一个被下午璀璨的光芒照得如金子一般发亮的相框,但也唯独它看上去与整个富丽堂皇的室内装饰格格不入。
因为它从头到家都透露着一股年代的气息,简单的木质外框,简单的玻璃板与木质的支撑保护着里面的纸质照片。
照片里一共有四个人,左上角一位身穿军装留着干爽黑色短发将近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兴致勃勃的呲牙大笑着,张开双臂把家人尽数搂在怀中。
他右边的怀里,一位粉白色长发身穿粉色针织外套里面白色连衣裙的少妇向着他的方向歪着头。她娇瘦的身体牢牢靠在男子的身边,脸上满是甜蜜蜜的笑容。
而少妇的下面,是蹲在地上披着棕色长发身穿女仆装的少女。她微笑着看向前方,也是整张照片里唯一一个睁开眼睛看着镜头的人。
根据外貌可以推断出,这个人就是苇,那时的她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不是如今变成了寄生者的满头白发。
而在苇的怀里,站着一个扎着黑色双马尾的小女孩,她有着跟她爹同款的眯眼呲牙大笑。她身穿黄色的上衣和蓝色的裙摆,就算自己的双手远不及爸爸的长度,但她还是向上伸展双臂,尽显活力。
那一年的照片,是公良暮最幸福的时光。
就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厌世脸示人,在自己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的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并用手绢轻轻擦拭相框。
也让他的这份记忆一直保存如初。
而看到这一幕,公良暮就不禁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景象。
那一片火海,炙烤着皮肤的疼痛,足以震聋惨叫声在耳蜗中不停回旋。
仿佛屠刀的寄生者的人影依然近在眼前,仿佛那把刀刃依然插在椿的胸口。
那只伸出的手,公良暮用了二十多年,却依然没能触及得到。
但这一次,公良暮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椿的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死死攥住。
“霞,你知道吗?直到如今,我依然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承认这个没有你存在的世界。”
公良暮看着那个依靠在年轻时自己的身边的女人,自己用手绢轻轻擦着轮廓,但可悲的玻璃板却把这两个人无情隔开。
“我为此准备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啊…都过去二十年了。”
“霞,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把你带回这人世间。”
自言自语到这里时,公良暮把相框放回原位。他的眉头再次沉了下来,再次紧皱在一起。
那一刻,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钢铁般的决心。
“等着我,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而我,是一定会为你负责的男人。”
与此同时,雾月再次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她的眼白依然充满了血液的颜色,包裹着透不进光的浑浊暗蓝色的眼眸显得很是吓人。
她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
但大街上站着一个披着一头乱发,衣冠不整甚至沾染着些尘土的颜色也难免会惹得群众的视线。
“那小姑娘该不会成了寄生者吧?”
“那得离她远点啊,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来咬人?”
“唉…真可怜啊。”
“是啊,年龄这么小就要承受这种苦难。”
“她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雾月驻足良久,她并不知道到底是该回家去还是去什么地方好。
从自己身为人类时便一直痛恨着寄生者这样的生物,因为他们只知道烧杀抢掠,夺走了自己的家。
但在自己也变成寄生者的时候,她一点一滴自己建立起来的世界在顷刻间又一次的轰然倒塌。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接受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吃人的样子。
她的眼眸缩的很小并在不停的颤抖着,她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片厚重的白雾令她分不清方向。
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甚至自己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雾月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畏首畏尾的走向前方。
“是啊…我的人生已经全都完蛋了……”
直到夜幕降临,雾月才又一次站在了理发店的店面前,也正好要把“营业”的门牌换成“休息”的店长。
他穿着端庄的白色衬衫,衬衫的下半部分被黑色西服裤子藏在了里面,把他整体身形的轮廓描绘的淋漓尽致。
他扎着黑色的小辫子,青色的眼眸中稍稍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小意外。
“嗯?是你啊。”
“…您,认得我?”
店长点了点头,并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
“嗯,何苍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店里忙活。来,进来说吧。”
雾月见他如此招待,也老老实实的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