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家小店,不知是这满屋淡雅的香水味令雾月觉得安神,她第一次打自心底的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安稳。
雾月一眼看去,这屋里倒像是理发店的装修。
墙壁靠门的一侧依次摆放着三张黑皮的椅子,每一面椅子上都带着一面镜子。
而另一侧也就是背靠门时左手方向的墙边,洗头发的长椅与长长的黑皮沙发中间夹着一扇白色的木门。
雾月对此仍有记忆,自己那时就是从这扇门后仓惶跑出去的。
而在店内的最深处,摆放着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上面都是英文的字母,看不懂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小姐,你看起来很迷茫啊,先坐下休息会吧。”
店长出自好意的把她送到沙发上休息便回过身去忙活了,徒留沉默的雾月无神的往着镜子里的自己。
回想起今天上午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自杀,用头疯狂的撞墙,让墙壁的残片捅进自己的胸口。
明明已经疼到窒息,为什么…为什么伤口全都痊愈了?
明明用的都是铁定会死的手段。
但我为什么…依然存活下来了呢?
紧接着,雾月似乎看到了镜中那藏在自己发根处的一抹白色。
这是沦为寄生者的象征。
自己的发色会在日后一点一点的褪去原先的颜色,变成一种苍茫的白。
头发的颜色一直以来都是寄生者们统一的象征,但有些寄生者选择了染发来躲避人们的视线。
外加上寄生者们嗜血的性格,再隐藏在人群之中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
这也就构成了人世间的诸多不稳定,每个人都对彼此怀揣着部分怀疑与猜忌。
在这个人与人之间难以构建信任的社会,人们都在蒙受着一种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压抑。
然而雾月一直活在只有着妹妹的小世界里,在第一次突然间要直面这世界时。
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迷茫。
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弱小,想要为妹妹报仇雪恨更是痴人说梦。
“但是…”
“我明明知道根本做不到…强求别人只会给别人不停的带来麻烦!但还是……!”
雾月的心中如此纠结,她的心中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貌。
黑色的长发垂到肩膀,暗黄色的眼眸像是被些许黑色所侵染的黄色染料。
他一副四十多岁的面相,脸上却是一副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冷漠。
想着想着,雾月眼前的一切再一次一点一点的变成碎片,烟消云散。
在雾月的眼中,这间黑色主题的理发店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那座空荡荡的城市。
天空澄蓝,没有风,没有一丝人间气息。
而她依然站在那十字路口的道路中央。
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神,让她不去直视眼前这个最亲爱的人。
站在对面的雾明看着自己这个懦弱无能的姐姐,冰冷的眼神中顿时冲上来一股愤怒。
啪!!!
空荡荡的城市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巴掌声。
雾明的右手停在半空中,眉头锁在一起盯着这个就算挨了一巴掌也依然不敢抬起头的人。
“这么早就认定自己做不到?别找借口了,只是你不敢去做而已。”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难道要我现在去找他报仇吗?我什么都做不到也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
雾月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与颤音,声音的娇弱程度更像是个面对长辈训斥时低头认错的孩子。
“我甚至连明天该不该活下去都不知道……”
“你们全都走了…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连死掉都做不到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又该做些什么…”
“闭嘴。”
而她的求饶也被雾明的一声冰冷的呵斥斩断。
“…对不起…”
“我要你闭嘴!”
她的妹妹实在气不过,一把揪住雾月的衣领拽到自己跟前异常气愤的喊道。
“在学校里的那段日子你再清楚不过,一直以来都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一旦出了错误你只会不停的谴责自己给别人增添的麻烦然后不断道歉,你隐忍了多少次?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吧。”
“所以,别老把对不起挂在嘴边,你的行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倒是他们凭什么配听你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一句时,雾月抬起诧异的眼神往着那个松开了自己衣领并正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的怒火仍未消散,但也比刚才减轻了不少。
同时,与水常依的灰色街道相隔万里的另一个城区一片灯火阑珊,尽显繁华的景象。
这里名为丹和宿。一眼看去,这片城区与整片水常依到了夜晚时的死寂截然不同。
住在丹和宿的人们到了夜晚才是他们真正快活潇洒的时间,他们无惧所谓寄生者带来的灾难。
因为反击兵团就在这里。
整个国家的领导者,铧,就在这里。
丹和宿是国家的最中心,是唯一的真正的人间乐土。
而在此时,枫汐正孤零零的坐在一家饭馆里。
饭馆人山人海,但这份喧闹并不属于她。
她只是面相面前那张空桌的对面,在那个旁人都看不见人影的座位上,正坐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她与枫汐一样梳着同款的单马尾,但发色要比枫汐的金色淡上不少。
剩下的不同,就是枫汐身穿黑西装,对面的少女则只是穿着闲散的宽大白色体恤和超短裤,甚至连鞋子都没有。
并且,枫汐的眼眸为蓝,她的眼眸则恰恰相反,是一种充满了危险性的红色。
她就那么静静地前倾着身子并用手拄着歪着的脑袋,看着一身伤的枫汐的眼神就像是在深情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宠物狗。
“枫泱,你笑什么。”
枫汐带着一身伤,并且曾经的队友们都在一场战役中丧命也自然是笑不起来。
“哎~我可怜的姐姐,我该不该羡慕你总是莫名而生的那股正义与宽容心呢?~”
“才用不到你教训。”
“这样可不行噢,姐姐~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我可不会原谅别人随意的伤害我的姐姐呢~~”
枫泱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病态起来,也让她的姐姐在那边感觉到有几分不适。
“那些该死的家伙就应该杀掉嘛~”
听妹妹这么一说,枫汐也立刻反驳道。
“那也得分情况吧?至少人和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并没有敌意。”
也幸亏这饭馆嘈杂,在旁人看来枫汐与一团空气对话的场景也会被随随便便的忽略掉。
枫泱呲牙一笑。
“哎~明明已经救过姐姐那么多次了,姐姐却还是一点也不开窍呢~”
“你又拿什么来保证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不会来伤害你?难不成是你那颗只能用来欺骗自己的心吗?”
说到这里,枫泱又表现出了一种自以为很可爱的娇气嘟嘟嘴,但只让犟不过妹妹的枫汐变得更恼火。
“你那完全就是强占我的身体!是你擅自抢走主控权!是在用我的双手满足你随意杀生的欲望罢了!”
相比于她的姐姐,枫泱的表情意外的丰富。
她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不然呢~我要在一边看着你因为你那点缥缈的同情心与你的战友一样变成可怜的尸体吗?”
“嘛嘛~~我对你的战友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救他们的责任和必要~”
枫泱话音刚落,突然一下蹿起身,并以鸭子坐的姿势落在桌子上。
随后,她伸出手轻轻捧住枫汐的头,眼中满是宠溺。
“我的眼里只有姐姐你呀~只要姐姐还活着就好啦~”
见她的姐姐毫不反抗,枫泱如一个得意的孩童般嘻嘻一笑。
“我亲爱的姐姐呀~”
“这可是只有征服者才有权利谈判的世界喔~如果姐姐没有实力的话,发自内心的劝解也只不过是别人的耳狂风而已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