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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灵句 更新时间:2023/11/17 22:46:24 字数:6136

审讯自然没有什么成果,对这点我也没有报什么期待,给灰3换上临时羁押的衣服,关在拘押室,喂入两粒安眠药(严格界定了镇静剂和安眠药后局里常会使用市售安眠药控制嫌犯);到警局附近的餐厅随便对付一口晚餐,回来时绕到停车场将引擎盖下的连体衣取出,这才回到办公室正式开始值晚班。

由于连着两起无名氏的案件后我们警察的加班工资都削减了三分之一,但又要求保留夜班至少五人的编制。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几个哥们儿想到个办法,就是每晚办公室只留一人值班,其他四人带上制服装备回家休息,一有情况互相联系,现场集合。反正只要现场有五个人,回到警局有五个人就行。今天便是我第一天尝试这种模式。

我叼着吹卷,桌面上是这几天汇总的信息,现在所有人知道灰1,很快可能会知道灰2,实际上还关着个灰3,虽然我现在是信息最多的人,但我对他们本身了解的并不比其他人多。

“我只知道有三个人,确定他们至少是来自同一个组织,但他们从哪儿来?怎么来的?为何凭空出现?什么目的?”没有人回答我这些问题,空间里只传出我快速吹几次吹卷的声音。

我把连体衣摊开在桌上,还是不知道怎么打开压缩机,只好从其他方面着手。连体衣正如鉴定科所说,不同于市面上任何一种材料,内里极致的柔滑亲肤,整体又十分强韧,刀刃难以留下划痕;内侧有隐藏排气孔,内里藏有细密管道,经过摸索发现联通到袖口、裤腿处散出,加上压缩机,更加证实了“背着一个空调”的判断;外侧不透水,水珠在上面可自由滑动,材质神奇但整体又确实是一种织物,不怕刃不透水就怕穿刺,牙签都能够穿透,细小孔洞抽出后又能回复原样。

其他的我现在不便测试,比方说很想拿隔壁工位杰克逊的打火机试试是否防火,但想起灰2烧焦的身体和一身的黏液,又打消了这种念头;比方说很想试试是否防撞,以至想要穿上试试,但想到这衣服几个小时前还套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哒哒~”

“哒哒~”

“咚!”

待在熟悉又绝对安全的环境让我的反应慢了半拍,直到声音结束我才“噌”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拨开手枪保险朝“咚”声的来源赶去——“哒哒”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而“咚”的声音却能定位到。

茶水间外能够听到哼哼唧唧的人声,我进入最警戒的状态,左手握住把手身体贴着左臂,缓慢施力下压,避免发出声响,按到最低端后一把推开大门,右手举枪指着看见的人影,“不准动!”

“谁?”、“灰4!”几乎异口同声。

我瞬间意识到对方和前面三人,尤其是三号不同,他是有正常意识的,“不准动!双手举过头顶!”

“啊?”穿着同样灰色衣服的四号还搞不清楚状况。

“举过头顶!否则我就开枪了!”

“不不不,别开枪,我照做,照做。”

“现在蹲下,双手抱头!快!”

“抱头,抱头。“

灰4照做后我慢慢向他靠近,直到将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勺,“保持姿势!现在把手腕露出来!轻举妄动的话我就扣扳机了!”

刚把手铐戴上,我就拽着银箍将他扽了起来,情急之下没有给他上反手,觉得还不够安全,绕到背后把他的双手再次拉到后颈,别在压缩机的棱上,将他押到审讯室,腿脚手臂都栓在椅子上,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灰4之前一言不发,估计看到我放松下来,慢慢开口:“请问我可以说话了吗?这里是?警察局?你是警察?”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你没有其他选项。不过针对你后两个问题我可以给你肯定回答......你为什么浑身发抖?你在害怕?”

“有一点,但主要是一紧张瘾就有点犯了,警官,你可以把我胸口这块放的吃的拿出来给我一个吗?”

估计是看到我嫌弃又警惕的眼神,灰4又补充道:“警官,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我现在束手就擒,你还怕我有什么动作吗?”

我戴上手套,走过去用枪指着他的下巴,从他的胸口翻出一盒,巧克力。

“对对,就是那个,麻烦给我一个。”

我没有理他,打量起手上的盒子,上面写着“琼浆牌酒心巧克力”,但下面赫然有另一排字“无酒精,低糖,低可可碱”,翻面过来有着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长的食品配料表,保质期12个月,找找生产日期……

“2065年2月4日”

此时灰4在椅子上急不可耐,抖动得更加厉害,我取出一颗放在他面前的桌板上。由于灰4被我几乎完全固定在椅子上,即便他用尽全力埋下头,把嘴噘成等待喂食的金鱼也够不到。

“你先在这儿等着。”说完我拿上连接到审讯室监控的pad走了出去。

我回来的时候灰4还在那儿想要够着巧克力,我过去把桌板一抬,巧克力才终于被吸到他的嘴中。

我静静地观察他咀嚼、咽下的神情,我见过太多瘾君子了,此刻灰4显露出的愉悦可谓是真情流露。

灰4慢慢恢复平静,当他露出一副做好准备接受问询的坚毅表情时,我走上去捏住他的双颊,拿出针筒将液体注入嘴中,逼他咽下。

“草!你给我喝的什么?”

“吐真剂,等两分钟,开始问答环节。”

“吐真剂!那不是早就禁止刑讯使用了吗?草!二十年后!”

我之前曾怀疑过这最不可能的可能,但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向我证明。

“时间差不多了。”

“听着,我不管你吐真剂不吐真剂,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点情报。”

先看看这个吧,我把pad调整到拘押室的监控,灰3正睡在地上,像是遭受过虐待一般。

屏幕递到灰4面前,“认识这个人么?”

“不……认识,认识。”

“我先警告你,吐真剂本来是申请给他用的,他才用了一支,便回答了我们所有的问题,药效过猛昏睡过去,本来打算天亮后问点别的,现在够用在你身上了。有些同样的问题如果你回答的和他不同,那就不好意思了。“

我继续说:“先测试下吧。你心理对我什么态度?”

“恨之入骨!”

我举枪对着他的额头:“想把我怎样?”

“恨不得剥皮抽筋!”

“很好,你和他的代号?”

“他是伽马,我是德尔塔。”

“你为什么吃过期的巧克力?”

灰4(也许应该改叫德尔塔)瞳孔放大,一副无比震惊的面容:“看来伽马真的什么都说了......我注意到你仔细查看盒子背后日期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是的,生产这款巧克力的企业2066年就被取缔关停了,我临出发前在黑市上买了一盒,想着反正回不去了,吃完就戒掉。“

“仔细讲讲。”

“我沾酒必醉,但又想试试酒味,喜欢吃巧克力,所以就尝试了这款产品。可是什么无酒精、低糖、低可可碱的巧克力怎么会好吃?当然是靠各种添加剂调出来的,在未来一般的添加剂已经不受管控了,但真正让它产生成瘾性的是可待因,生产公司悄悄把可待因加到酒心里面,和甜味剂调和。最终导致很多消费者成瘾,也导致公司最终被取缔。“

“你是从五十年后的未来而来?”

“是的。”德尔塔点点头。

“简单讲讲这未来的五十年。”

“我不太擅长历史,更不会讲述,伽马应该跟你讲的更多。总之就是五十年来气候愈发极端,到六七十年代,夏季西伯利亚种水稻,冬季赤道地区穿棉袄;极端气候加速了能源危机,但二三十年代,也就是现在往后十来年,世界政坛又被传统能源派或者说利益相关主导,新能源反倒倒退,荒废。最终导致能源方面各国各自为战,竭泽而渔,缺口恶化成溃坝。后来我们发现了宜居的类地行星,但一切都太晚,它离我们太远太远,我们已经连留下人类火种、支撑哪怕一艘飞船抵达的燃料都没有了。我出发前,剩下的人类已在开展候鸟计划,春季向北直至极圈,秋季往南到达赤道,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据预测,十年内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将死在迁徙的路上。“

“你们来自于什么组织?如何实现的穿越回到过去?为何提前有‘哒哒’的声音?以及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来自于国家能源载具研发部,前期是研发消耗能源的各色载具的;中期是研究各种新能源以填补窟窿的,这个时期可谓是群魔乱舞,取得的成果却是杯水车薪;后期是为地外移民飞船准备能源的,但当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最后嘛,国家也管不上我们了,组织内部也就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是候鸟派,认为应该为候鸟计划续命,他们认为随着人类以及人类活动的减少,气候会逐渐恢复正常,只要候鸟计划持续时间够长,最终气候适宜的时候就能存活下少量人类从头开始。“

我给德尔塔递上一杯水,让他继续说,“既然我来到你面前,那肯定我不属于候鸟派,我属于另一派叫修正派,我们认为地球气候恶化不可避免,能源总有一天会枯竭,那我们至少应该延缓这个进程,如果几十年来能够传统能源和新能源并举,那么至少当我们发现类地行星的时候能够通过移民将人类的火种延续下去。所以我们的目标简单来说就是改变历史,借助的是回溯器,这其实是我们部门的前辈在四十年代就发明出来的东西,但由于有很大漏洞,实验期间只成功过一个人,所以被封存了起来,直到世界末日来临前。‘哒哒’声就是问题之一,抵达历史锚点之后会搅动时空,导致时空混沌,毕竟相当于大变活人让其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时间。至于此次我们的任务,是杀掉未来的能源部长弗朗西斯,是他一手破坏了新能源发展的进程,现在他还只是石油公司的一个顾问。我和伽马,当然,这么明显肯定还有阿尔法和贝塔,都是来踩点的。“

“好像在讲什么《终结者》。”我半开玩笑地说。

“终结者?什么终结者,这个我真不知道了。”

“没有,没什么。可是我在想,你们真的能靠刺杀一个政要彻底改变历史么?”

“如果能源部长不行,那就再杀掉未来的总统,休斯,他是被传统能源巨头推上去的,他和能源部长两人会深刻影响未来几十年的人类历史,尤其是能源方面。”

“对此我持保留意见,其实我不太相信你如此高尚地为全人类事业奉献,你一定有什么个人的企图吧?”

“你不能怀疑我的最高理想!当然,要我说一点个人的想法都没有你估计也不信。回溯器并不完全受我们控制,自发明以后近三十年不可避免地流失了一部分,虽然成功率很低,但我猜一定有部分人已经逃到历史中去,隐姓埋名。这个回溯器是张单程票,只能回过去,不能到未来,既然我成功到了这儿,我希望在过去,也就是现在,安稳地度过我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其实,”德尔塔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我确诊了渐冻症。”

“这种病即使在未来也无法治愈吗?”

“未来医学在五十年代前后就已经发展停滞了,实际距现在也就只有三十年,只是延长了确诊人群的平均生存期,但最多也不到二十年。如果我留在未来,那我将是候鸟计划第一批被放弃的人,一边体会着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一边在恶劣环境中等待自己的大限,想想没有比这更折磨的了。这也是我申请成为‘死士’的原因,虽然派内都坚持修正历史,但一到登上回溯器很多人还是退缩了,当然,我的病症组织并不知情,否则成功穿越叛离的可能性太大,实际上我现在成功了还真有这种考虑。“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呢。”德尔塔突然看着我,笑了笑。

我眼睛向下一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拿出吹卷含在嘴里了。我当着他的面吹了两下,说到:“改不掉,坏毛病了。”看着吹卷伸长又缩回,联想到德尔塔刚才说人类会在2080年前灭绝,顿时在心里觉得人类的历史也跟嘴里这根吹卷有点类似——总有个极限,到达极限之后回碾,直到完全归零。正在这时,吹卷在收回的途中卡了半截,我意识到该还新的了,现在只好嘴向里吸气,上手协助把它卷回根部。

我收好吹卷向德尔塔看去,随后心中一沉,德尔塔正有个偏头,手指奋力上伸的动作,他也发现我在看他,立刻把指尖戳到脸上,满含笑意地说:“脸痒了,挠挠。”

我走近将他一侧脸拧向自己,不顾他喊着疼疼的声音,仔细观察他的耳朵,才发现一个伪装的耳机。耳屏的外侧有一条微微泛白的线从鬓角延伸下去,我顺着这条线划下指甲,竟翻起了一层皮!这皮翻开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我顺着往外一拉,就生生从颧骨扯到了鼻梁。德尔塔在椅子上吱哇乱叫,我揪住半张“脸皮”向另一侧用力拉开,德尔塔之前的“整张脸”就被我攥在手里。

我暂时没管这张脸的事,伸手取下了他耳道里的耳机,握在手里贴近自己的耳朵。

正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德尔塔,请回答,请回答是否已安全到达二十年代,请回答任务是否完成,请回答,德尔塔。”

我又拿枪抵住德尔塔的额头,压低声音说:“回复他,任务顺利,否则……”

德尔塔头偏向与刚才相反的一侧,艰难地用手指按住剩下的那只耳机,说:“德尔塔回复,德尔塔回复,已成功到达二十年代,任务第一步已完成,请指示。”

“很好,我们这边研究刚取得重大进展,完成了新一代回溯器,虽然未经过任何测试,但我们也没有那个时间了,理论上可以承载五人,最大跨越两百年。德尔塔,联系我们在过去的先驱,2020年8月3日在目标住所附近设置锚点,务必于18:00之前设置完毕;据历史资料显示目标当日会整天在住所办公,保险起见完成锚点设置后原地进行监视,直至死士抵达。”

“收到,了解。”

我又抽出一支吐真剂注入德尔塔嘴中,“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一切。”

“迈克警官,你是叫迈克吧,我在茶水间看到值班表上第一个就是你的名字。这真不是我刻意隐瞒,是你真的没问啊,你不相信我就算了,难道还不相信你们的吐真剂吗?”

“少在这儿耍嘴皮子,那就请你一一招来,伪装、耳机、还有所谓的先驱。”说完我重新端详了德尔塔撕下一层皮后的脸,与他之前的伪装面相上差别不大,只是要粗糙许多,我又仔细观察揉捏一番,确定没有第二层伪装。

“怎么说呢,这个伪装其实就是未来科技,易容术,没什么稀奇的,理论上可以伪装成任何人,你可能觉得皮和真人差别不大,那只是我没有开启而已。你可以试试把它再贴回我的脸上。“

对德尔塔本人的怀疑终究敌不过好奇,我将面具又戴在他脸上,接着他侧头手指在脸上敲击几下,就看到德尔塔的脸忽涨忽扁,一通调整之后,竟变成了我最熟悉的模样——我自己。

我上手迅速撕下来,“想到我的相貌在你脸上就觉得恶心!岂不是未来人脸识别就毫无意义了?”

“是的,未来普及了虹膜识别,部分保密等级高的地方还要求必须血液甚至DNA识别,入场扎手指、采取。”

“继续,耳机和先驱。”

“耳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根据我的耳型耳道做了调整,加上视觉迷彩,让你误以为我耳朵上什么都没有。至于你想知道的为什么过去能和未来通讯,这得和先驱一起讲,我说过,四十年代回溯器被发明出来,生存率极低,只有一个人成功,那就是先驱。能源载具研究部一开始也将他列为失败者之一,没想到过了半年他居然通过携带的通讯器和部门取得了联系,按理说通讯器是回溯器技术的副产物,比回溯器更缺乏验证,但先驱却根据情况,利用穿越经验和过去的技术成功和未来的部门取得了联系。由于穿越是个单程票,所以能载部就让他在过去发展,给他提供所需的各种信息,相当于能够预知未来了,他也借此成长为新能源利益集团的行业大佬。只是,双拳始终难敌四手,有了他坐镇依旧没能改变未来新能源的颓势,所以在知道我们的计划之后也一直在为这次任务积蓄力量。“

“股王杰弗里·沃尔科特,世纪之交横空出世,据说至今投资从未亏损。“

“是的。看来你问题问得差不多了,我能反问你一个问题么,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我按你的要求回复并接下了任务,如果我明天没能完成任务,组织还会继续派遣死士的,到时候可能就不会这么好运刚好被你逮到了。我们死士之前都是同事,自是互相认识,但成为死士之后彼此并不联系,我也只是在任务开始前才知道自己是德尔塔,给了我伽马的信息,下一个艾普斯龙是谁,我可不晓得。“

“我会帮助你完成任务,并且会观察他们怎么完成刺杀的任务,以及会对未来产生怎样的改变。“

……

剩下的时间我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诸如未来的生活,未来某只球队的成绩,以及,如何清洗一套他们死士的连体衣。

“你可以叫它空调服,只要注意压缩机不要浸到水里,衣物部分泡在有清洁剂的水里五分钟,再拿出来冲一下就好了,反正它不透水,清洗掉表面附着物就行。”

在天渐渐亮了、即将有人来换班的时候,我给德尔塔戴上手铐脚镣,丢到了我自己车的后备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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