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小队几点钟到有跟你透露吗？位置呢？”我靠着护栏朝德尔塔问到。
“你们小队行动也能互相了解完整任务信息吗？实际上我们先出发的就是给他们垫场的，只是我成功回复了而已。锚点只是确保组织那边能回到过去指定的时间，位置不会太偏离而已。对了，你们准备把伽马关到什么时候？“依旧被套着手铐脚镣的德尔塔坐在一旁回答。
“无可奉告，局里的人不知道我逮住了你，且得问几天呢。”
实际上伽马今早已被转移到精神病院，我利用伽马的装备伪装成他，和德尔塔在值完夜班之后的这个调休日完成了他被安排的任务。现在我们正在目标，未来的能源部长弗朗西斯所住的高级公寓旁的建筑楼顶进行监视。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0点，我仍握着望远镜焦急地等待着，感觉自己像是地理大发现时期的船长，他们从望远镜中遥望未来，我也用望远镜观察“未来”。
“哒哒~“
“哒哒~“
我立即调整望远镜的位置扩展视野，时不时从眼前拿下查看整体环境。终于在与公寓相隔两条街的巷道发现了端倪，夜晚光照不够充分，但足以看清空间扭曲的迹象，原本笔直延伸的路面和墙体被折成棱镜状，一开始扭曲现象只有一点点，接着就像膨胀的面包一样逐渐扩大，直至变成一个长条状透明而又将环境扭曲多面的物体。
“德尔塔，为什么他们的回溯器可以，怎么说，现形？”
德尔塔也拿着另一个望远镜观察着，“毕竟我们单人行动的回溯器发明于四十年代，能把人从空间混沌里吐出来已经算不错的了，白天我们见过的先驱，沃尔科特不也说了吗，大多数人在空间乱流中尸骨无存；即使到达过去，抛下来的很多已经是尸体了，被能量烧死的，被乱流切割的，死于颠簸撞击的；活着来到过去的，有变成疯子傻子的，有掉到湖里淹死的，有在高空出现的，各种意外都有。快看，似乎还能进行伪装。“
物体表面的多面体渐渐变多，变密，最开始还可计数，渐渐得变成碎玻璃大小，直至变得比沙子还细碎，肉眼无法分辨，令人想起建模的精细化过程。颜色从内部渗出，慢慢覆盖了回溯器的表面，最终变成了一辆商务车，一辆在这个时代的路上行驶丝毫不会引起怀疑的商务车。
“商务车”两侧的车门打开，侧着出来两个远观也能发现极为厚实的装甲外壳，出舱后被立在地面上，随后下来两人，钻进了外壳中部镂空，之后外壳便从车门旁滑开，两个外壳合在一起，活像一个雪屋。
“德尔塔，这个是？”
“移动堡垒，也有叫单兵坦克的，其实就是防爆盾的最终形态，内置机枪，正面180度热成像瞄准，底部有万向履带，使用者搭配外置臂甲使用，攻防一体。总之它的出现让‘重装步兵’的概念回到人们的视野。”
“刺杀带这种重兵器吗？”
“不清楚，可能他们不参与刺杀行动吧，看吧，剩下的人都是轻装上阵。”
车上又下来三人，这才和我印象中的战术小队匹配上，除了他们依旧穿着连体衣，以及身上多了些没见过的装备。
为首一人朝我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朝空中比了个手势，从车里拉出一个氧气罐似的东西，底部朝下用力向地上一砸，周围连同我们附近的街区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登时一系列撞击、爆炸、骚乱的声音从街道传到楼顶。
“脉冲炸弹，效果你也看到了，范围内非特制的，电力电子，或者说只要是使用电力的设备，都会被影响，无论大小。”没等我开口，德尔塔便开始为我科普，“好了，后面的我们也看不见。只能等消息了。”
我问他：“如果任务成功，那你是否会消失呢？改变了历史。”
“不知道，那你就盯着我吧，如果我在你眼前消失了，那一定有什么不可避免地改变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周边开始逐渐恢复电力，消防、救护的警报此起彼伏，但德尔塔依旧站在我面前。
“奇怪，以他们的效率成不成功应该都完事了。”
“嘶~嘶~”耳机里传来通讯接通声。
“各位同僚，我是杰弗里·沃尔科特，此次刺杀未来能源部长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在任务完成的同时，我们失去了同组织之间的联络，但我们，处在2020年时空中的大家的存在却并未受到影响。目前尚不清楚我们的行动对未来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但此刻我们内部首先要保持团结。早在任务开始前，在阿尔法都尚未踏上回溯器之前，领袖就已经对这种情况做出了安排，以下录音为证。“
“各位同僚，我是国家能源载具研发部副部长德里克，历史修正者的领袖，传统能源斩首行动的最高统帅。我以及诸位均深知修改历史此等行为的风险和影响，甚至会直接威胁我们的存在，但为了人类的存续我们愿承担一切牺牲。在此我下令，如此次行动出现意外或对未来造成影响，致身处2020年的同僚们无法与我部取得联系，则所有2020年的同僚统一听从杰弗里·沃尔科特指挥。重复一次，如此次行动出现意外或对未来造成影响，致身处2020年的同僚们无法与我部取得联系，则所有2020年的同僚统一听从杰弗里·沃尔科特指挥。“
这确实是之前听到的那个低沉的声音，我看向德尔塔，他向我点头表示确认。
此时频道里开的是自由麦，但并无人发言，大家都在静静等待后续的命令。
“各位同僚，”沃尔科特打破了心照不宣的宁静，“如领袖所言，目前我们暂时无法联系到组织，因此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我，一方面我会持续尝试跟组织取得联络，但另一方面我认为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的想法是，我们继续执行刺杀下任总统的计划，这本身也是原定的后续计划，既然杀掉能源部长并没有影响各位在这个时代的存在，说明在未来诸位依旧被派到了如今这个时代。那么，也可以说我们对历史的修正还不足，只有斩掉传统能源双头龙剩余的一头，才能将人类引向正确的未来，假使杀掉下任总统大家依旧没有消失，届时再从长计议也为时不晚，并且，如果如此，我所代表的新能源集团一定能在未来几十年掌握人类世界，让大家富足地过完一生没有任何问题。当然这都是次要的，请大家坚信，我们是为了人类的福祉而奋斗的！“
沃尔科特停顿一下继续说：“那么，为了表现民主，请问大家对我的规划是否有不同意见或是想法？”
频道中依旧保持着沉默，“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暗杀掉了未来的能源部长，明天将会成为重磅新闻，各界政要都会提高警惕，各地都会提高安保等级，我们凌晨就出发，由我提供载具将各位同僚送至目的地，位于隔壁州的下任总统休斯府邸，至于你们的新款回溯器，目前没有利用价值，就停在附近的付费停车场吧，像一辆普通的商务车一样，那里治安很好，大隐隐于市，之后我会派人把它弄回来。另外，请伽马和德尔塔两位同僚速速返回会所，我有其他任务交给你们。“
等连线完全结束，我对德尔塔说：“沃尔科特恐怕不值得信任，与其说他是在为人类的未来着想，不如说他是在为自己着想，如果暗杀掉能源部长并没有改变你们的存在，那只能说明靠暗杀政要并不能修正历史左右未来，即使你们接着杀掉总统也是无济于事的。退一万步说，如果暗杀真的让你们在此时此刻的存在消失，那对于未来的你们这段记忆也不会存在，也许人类依旧重蹈着灭亡的覆辙，你们所做的努力，只是成就了另一个名为新能源的帝国，为皇帝沃尔科特加冕罢了。“
德尔塔举起双手摆到我眼前，向我展示之间的手铐，我从他狂热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意思是帮他取下来，伽马德尔塔与沃尔科特的会面不能以这种姿态前往，“迈克，你忘了，我们是‘死士’，是为了完成任务来到你的时代，沃尔科特的指令原本也是组织的意志，我们是为了全人类的存续而奋斗着的。至于你特意提到对沃尔科特本身的利好，我只能认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一个底层的市侩小警察，仇富、憎恨精英的体现。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同去见沃尔科特？“
我见规劝德尔塔已无机会，于是说：“那好，德尔塔，我想问你最后几个问题。”
“请说。”
“你们刚刚杀掉的是未来的能源部长？”
“是的，你不是全程参与了吗？”
“这个能源部长叫啥呢？”
“F…李斯特，对，李斯特。”
“确定是李斯特吗？”
“对啊，这是我们穿越回来唯一的任务目标，难道我们还会记错？李斯特，未来的能源部长，传统能源双头龙之一，在2020年只是前任能源部长的秘书。”
“看来历史还是唯物的，”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慢慢走向德尔塔，“好吧，我来帮你把手铐和脚镣取下，之后我们分道扬镳。”
“那可由不得……”我一把扼住德尔塔的喉咙，将剩余几支吐真剂都注入他嘴里。
“德尔塔，谢谢你提醒了我我是一名市侩小警察，而且是一个恶警。”
我见德尔塔反抗逐渐无力，意识变得消沉后，将他摔在地上，伏下身子，还是将他的手铐和脚镣取下。
“德尔塔，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吐真剂，只是酒兑上糖浆而已，你是从哪一年来的，是不是吃的过期巧克力，我并不知道，因为伽马已经疯了，根本没法从他嘴里获得什么信息，我在诈你罢了。你有渐冻症，醒来之后你是要投靠沃尔科特也好，用我的身份生活也好都随你。你说许多人利用回溯器尝试‘偷渡’回过去，以避免面对残酷的未来，虽然不确定有没有人成功，但既然你成功了，你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就不如隐姓埋名安然地度过人生最后的年岁吧。还有你那酒心巧克力，戒了吧。“我也不管德尔塔有没有听进去，只自顾自地说。
我用变声器录了一段报假警的录音，报警内容是一辆无牌照的商务车涉嫌毒品交易，方式是停车场换手。录音里详细描绘了商务车的特征，毒品的种类、分量、纯度，称上一次商务车停留是在中央街区。内容详细到我确信挂断电话会立刻排出两拨人，一边去监视商务车，另一边去调查报警人身份。我赶回家，将伽马制服上的压缩机砸碎，与衣服相比压缩机可谓是不堪一击，把警察制服套在灰衣外面，压缩机的碎块硌得我全身都疼，也总比背后突然出现一块隆起被人注目要好吧（警察制服不像外套可以掩盖部分）。
我来到警察局外，遥控家中备机拨打紧急电话报警，又遥控智能家具播放留言板内容，即我设置的报警录音，随后走进了警局。
“迈克警官，你怎么来了？”轮到今晚值班的罗伊看到我显得很诧异。
“我睡不着，随便来局里看看，再翻翻近期的卷宗，跟你搭伙值班的几个家伙都是疏懒成性的，如果遇上突发案件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出警。”我盘算着时间已过了一分钟，手放进裤兜里遥控家里的电话挂断。
“这可不行，警长要求任何人不得超量值班，值班是为了应付突发案件没错，但你没调休的情况下值班不是会影响到白天的任务吗？“
“铃铃铃铃铃~”急促的值班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电话那头要求值班警察出警去调查一起利用汽车进行毒品交易的报警，确定位置后会加派增援。
罗伊一脸惶恐地挂断电话，他才进警队不久，就要“直面”毒品交易，也不怪他感到害怕。
“我跟你一起去吧，这可是大案子。”这次罗伊不再推脱。
在我们发动警车出发之后，电台就查到了商务车的位置，竟然就在郁金香社区旁边，而罗伊此时还在忙不迭地通知其他四个值班警察。
集合点不出所料地只有我们到了，罗伊在旁边吓得直哆嗦，“罗伊，你就在这儿继续联系你那四个哥们儿。我进去侦查一下。“
“不行，迈克警官，太危险了，要不我们还是通知增援吧，我们一人只有一把格洛克，连防弹衣都没有啊。”
“放心，我可是老家伙了，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不确定清楚就请求支援，可是会影响以后评价的。你如果担心我，就赶紧把另外四个睡觉的死猪给我找来。”
在停车场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那台回溯器，从外形上看和一般的商务车没有区别，把眼睛贴近玻璃，就能发现里面的内饰是呈棱镜状扭曲的。我给格洛克套上消音器，抵在侧面玻璃上，扣动扳机，声音竟然都被内部的空间吸收了，我从碎裂的车窗伸进手把门打开。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排精密的控制台，各类按钮、刻度、拨杆纷繁复杂，唯一一个我能看懂地东西就是一个置于一般汽车档位的拉杆，四个刻度分别是50、100、150、200，单位自然是年。
我正欲探身进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两声熟悉的，类似“噗噗“的声音，我本能地握了握右手上的枪把，同时一双小腿肚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我保持冷静拧转上半身准备朝声音方向开枪，就又听到一声“噗”，疼痛又一次出现在我的右手上，我感觉手心已经炸开，再也握不住枪了。
我等待着阴影中的敌人对我进行最后的审判，但迟迟没有类似的声音传出，反倒是有脚步声朝我靠近，“迈克警长~别来无恙。”
我看到出声者从黑暗中现身：“德尔塔。”
“不，不要叫我德尔塔，那只是一个代号，我的真名是：安德尔·沃尔科特，或者你可以叫我小沃尔科特。”
我尽力忍受着疼痛保持镇静：“为何要告诉我你的秘密呢？”
“因为你是个将死之人，特别优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一开始，你不会真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的所谓的吐真剂是假的吧？是，我是一开始被唬住了，因为它确实让我嘴不受控制，脑袋昏昏沉沉，可直到我说出‘渐冻症’的时候，我发现它根本阻止不了我说谎，当然，该死的酒精还是令我多多少少漏了点东西。不过我觉得自己也是够有诚意的了，至少关于组织的那一段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我刻意隐藏了我的身份和真正的个人目的，当时吐真剂可能还对我有点效果哦，你没问！哈哈，你对我流于表面的东西深信不疑！“
见我没有回复，德尔塔，或者说小沃尔科特继续说：“我以为父亲为了人类的福祉的伟大事业而牺牲，便追随他的脚步进入了载具能源研发部，为了避嫌改了姓名。后来得知父亲回到过去成为了所谓先驱，我一度觉得很愤怒，觉得父亲背叛了伟大的事业。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和先驱，也就是父亲取得了联系，才知道整个部门的虚伪，他们发明出回溯器，那时能源危机严峻但还不致命，尤其研究员收入也算得上社会中上水平，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参加这种送死的实验。于是部门几乎是强迫让把随机的研究员丢上设备，我父亲也是这不幸者中的一员，但又是幸运的。我了解到这一切之后迫切地想要和父亲团聚，于是表现得非常积极，主动申请参加项目，父亲告诉了我乘坐回溯器的秘诀，能尽可能使我安全抵达。可就在出发的前几天，我才被告知项目取消了，理由是风险过大，付出牺牲过多！“
小沃尔科特几乎是贴在我面前吼道：“何等虚伪！他们总一再说是传统能源巨头阻碍了新能源发展，绝口不提部门里的废物内耗，反而影响了国家和民众对新能源的信心。这次终于有机会了，我将和父亲联手，打造我们的新能源帝国！”
“市侩小警察！市侩小警察！市侩小警察！你以为为什么我会那么容易跟你合作啊？我蠢啊？少在我耳边说着些恶心的关心话！”
“好了，时候不早了，等下你们的援军都到了，我送你上路，然后把回溯器回收，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我在心里估计了下时间，说：“送我上路的话请给我个痛快，另外，我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
“你们计划杀的下任总统叫什么？”
“莫布里。”
“......看来什么也无法改变啊。”
“好了，废话说太多了。”小沃尔科特举起枪，瞄着我的额头。但迟迟没有等来扣下扳机，我注意到他的手在抖。
“德尔塔，你杀过人么？”
“闭嘴！我叫安德尔·沃尔科特！我只要按下这个扳机，按下去，血花、脑浆，四溅！我受过专业训练，你现在趴在地上而不能反抗，就是我枪法的证明！我只是有点紧张，紧张……对了！”
小沃尔科特拿出他的酒心巧克力，囫囵塞进几个到嘴里，“去他妈的戒糖！咳！只要跟着父亲，我可以自己做！咳咳！……”
“好了，我不紧…..哕！啊！……“小沃尔科特扔掉枪，一手掐着脖子，一手在胸腹抓挠，一边咳嗽一边试着吐出东西。
小沃尔科特意识到什么，偏过头瞪大眼睛盯着我，仿佛眼球都要化为子弹飞出瞳孔射穿我的躯壳。
我对着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小沃尔科特说：“德尔塔，其实我本来是打算自己用的，也给过你忠告了，你没问啊。”
“没法重复利用了，不知道这几天还管不管制。”我喃喃道，拼着满是疮痍的身躯爬进回溯器，露出灰衣手腕下的伽马的ID，在指示区域扫了扫，面板就全部亮了起来，我听到周围的警笛声，用尽全力将拉杆拉到最下面的“200”，没有时间去管其他旋钮或者参数了，用左手直接砸在最大的按钮上。
周围的世界变得棱镜化，接着一道强光在我面前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