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即使盖住了日光,也依然炎热。
远远的外面,云抱成一团,围成一个大圈。
万里晴空。
风也是热的,吹动发梢,却也能带些许凉意。
躲开了云的束缚,热浪重重地压下来,刺眼,街上的人们纷纷躲避,在阴暗的角落或巷子里等待着下一次凉爽。
等待。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喝了口水,铃响了。
自然,等着题讲完吧。
。。。。。。
随着宣布“下课”,一哄而散。
几个女同学从她一旁经过,难得几句简单的寒暄,也跟着人流离开了。
广铃濑仍坐在座位上,随着心中哼的曲调微微点着头。
她并不是不想回家,即使她再怎么快,楼梯间也依然是水泄不通。
一群肉山并排走着,男的女的,女的男的,像是在自家客厅闲逛。
男同学拎着扫把过来,才迫使广铃濑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前者对着她的桌底打扫,但更像是捅了几刀,随即便再一次拎起扫把交差。
转身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马路一眼望不到头。
风从云中挤出身子,热轰轰地朝她奔来,稍作停留又热轰轰地离去,找下一位愿意受罪的倒霉蛋子。
楼底一个男生一脚把球干进了消防柜,惊呆了自己,惊呆了路人。
那阵风从他头顶掠过,让他不由得脸红,尴尬一笑。
广铃濑折回教室,此时教室已空无一人,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里面什么作业也没有)向校门奔去。
远远的便能看到扎窝般的人群,老太太急切地在门口等候自己的孙子/孙女,一个保安有些漫不经心地站在哨岗外,看着另一条街边停着的几个黄毛不良。十字路口的交警挥着手,对对讲机里嘀咕着,一旁被催促的三轮车们却并不怎么搭理,拖着一条蚯蚓又一次停在校门另一侧,又开始招揽学生上车。
鱼龙混杂。
挤过人群,避开车流,走在两侧树荫的柏油路上。
天真蓝。
时不时从身后经过三三两两的电瓶车,有载着孙女的老太太,她开的并不快;学校的情侣,女孩抱着驾驶的男孩,羞涩地扭头看着身后;孤独的野狼,从身边掠过,不留下痕迹与气息,只有凌乱的风。
但有辆电瓶车,停在了她面前。
。。。。。。
。。。。。。
广铃濑能感觉到,目光不一样了。
虽然仍是“平等”的对话,但言语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嘲弄的味道。
下课时,活跃依旧,但女生男生的话题中却多了一样。
她(他)们压着声音讲着,有意无意地往广铃濑身上瞄。
虽是咬着耳朵讲话——但她听得见。
“公交车。”
光这一个单词,广铃濑便已明白。
她不愿再听,但话语不断从她们齿间钻出,直直地插进她的脑内。
“如果我提出来做的话,她不会拒绝吧?”
“真骚。”
“平时不讲话,谁知道回家玩的有多花。”
扭曲的笑容间蹦出令人扭曲的话,之前和她寒暄的女同学们也在其中,眉飞色舞的表情,似乎在证明自己比谁都懂这之间的“故事”。
太好玩了。
铃声打断了话题,但仅仅只是打断。
。。。。。。
连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也成了一种奢望。
“坐在那孤芳自赏吗?等着被搭讪啊。”
因为不愿去解释,这些话已不再是低声细语地从口中蹦出来了。
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什么用吧。
“真是假正经,装什么清纯。”
“原以为很高冷呢,没想到是烂裤裆。”
各自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视线随着门框丢失。
还是上次那个男生,没扫干净被罚值。
再一次来到她座位上打扫,但隐隐觉得他打扫时的那几“刀”捅的格外用力。
校门口,急切的老太太,有些漫不经心的保安,想骂街的交警。一如往常堵的水泄不通。
钻过人群,避开人流,走上马路。
不远处的田,一只大水牛嚼巴着,卧在田边,看着看着它的广铃濑。
泥土混着水在他的皮肤上,填补了弯曲的沟壑,树叶婆娑,细小的闪光在田间头翻滚着。
平静,刚毅,勇敢。
这是水牛的眼睛。
广铃濑不再去看它,水牛也扭过头,看向了那辆驶来的电瓶车。
停在她面前,再一次。
不良少年。
“怎么样,啊?小公主。”
“学校里过的爽吗?”
话里只有讥讽。
广铃濑盯着他,“都是你说的吧。”
少年笑了,“什么叫‘都是我说的’?你在说什么啊?”看着身边的另外两个不良,“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等她开口,又笑了。“就算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再说,我又说什么了?”
“你不就是烂13吗。”
他一旁的那两人也笑了,裤子上那长长一排扣子也开了好几个扣子,咧着嘴笑着。
即使那个叫阿发的不在,也会受到欺负啊。
一辆吉普缓缓地停在被包围的广铃濑身边,阻止那不良少年们想要的胡作非为。
车窗摇下,一脸横肉的大叔探出头,厉声呵斥,那两个不良虚心地骑车跑了,少年骂了声,也驾车离去。
“谢谢。”
向大叔道谢,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吉普车窗渐渐升起,在关上前,她看见了坐在吉普后座的——是名同校女生。
吉普远去,上了中心大道,和广铃濑一样,可谓前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