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嚷和寂静很多时候只是一线之间,在互相来回转变的过程中并没有多少人带着疑问。
人们总是没有花时间在思考上:虽然思考的人数不胜数。
在无法生存和难以维持呼吸时,可没有人会去思考“我是不是应该去思考”这种愚蠢的问题,在生存,在工资,在物质在这个社会面前,这些所谓的思考早就已经毫无意义了————皆为空想。
这样肤浅?大家都是肤浅的。
无神的看着漆黑的夜,夜也用深邃回应着他。
一直困在其中是自然找不到答案的,更何况这不是他现在该去思考的问题。
不知远处哪里的车辆叭叭了一声————周围只有短暂随意的笔声,划拉书页的声音。
点点的光亮在夜的幕布上作画,在朦胧的眼睛里做着祈福的舞蹈。
一阵寒流击打船身,小船轻轻摇晃着。在这昏天地暗的海面上故作镇定。
四五本课本整齐的摞在一旁,水杯轻轻地靠着书本:少女默默的写着试卷,姿态可谓闲庭信步。
看着自己的桌子:摞列的大小课本盖住了老师的些许视线,上面有三张些许褶皱,却干净无字的试卷。两只黑笔随意的躺在桌上,和有些掉屑的橡皮在一起。
一旁的墙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字,无非是当下或是过去的流行语或是即兴发挥的涂鸦:难免还有联系方式。
虽然白漆一次次的覆盖,但字迹也一次次的出现,作为一种幼稚或是必然,记录着过去,连接着未来。
总归来讲,拜彼岸是不觉得无聊的,在这种平静的夜晚是令他沉醉和享受的。
而身旁的少女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在短暂的停下手上的笔将思维从数学试卷上脱离,也在此时的黑夜静静驻足。
不过,少女总归比少年要思想细腻,希望在这种时候找人聊聊天呢。
一张纸从手边传来,写着一行简短但柔和的字。
“在想些什么?”
在老师所在的晚自习,写纸条的悄悄话是在正常不过了,很有初中生的感觉呢。
与想象的不同,平静的给人有着冷若冰霜的这位少女,在纸上传递的文字居然如此柔和,和她所散发的橘子香味一样。
笔不紧不慢的划着,将纸推回她的手边。
“发呆。”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为什么要特意传纸条过来。。平日里一如既往的在做的事:发呆。
少女提笔,不久后又将纸递给他。
“你晚上,都在做些什么呢?”
什么意思?名为彼岸的少年不明白了。
有点不耐烦的写下:“什么都不做。”
女孩看着纸,迟疑了一下。写下:
“为什么一直在睡觉呢?”
小白纸上的柔和文字像是有着魔力,女孩那淡淡但温柔的声音像是从耳边传来一般。
少年思考着,身旁的少女是在好奇他吗?
女人果然都这么无聊吗,比他都无聊。
“因为无聊。”
女孩居然笑了,但这不经意的轻柔笑声在教室里显得格外明显。讲台上的老师抬头瞥了一眼,同学们也好奇的抬头观看。
“啊~~”
突如其来的大量视线使得女孩羞涩了,发出细小的声音,埋下头抵着桌子,捏着笔的手微微的悬在空中,似乎在驱赶周围的视线一般。
大概也没有过去多久,纸又回到了她的手边。
“没有人在看你了。”
捏起纸条,少女从手臂和发丝间悄悄抬起头,她不敢看向外面,两双眼睛带着羞涩的在彼岸身上和周围打量着,随即在纸条上写:“是——没有在看我们了。”
“可不是我想被人看到上晚自习开小差。”
“你不是一直都在开小差吗。”女孩的脸上挂着些许不满,埋着脸在纸上默默写着:“上课一直都在睡觉!从来没有见你醒过。”
“我没有睡着。”
把纸条推了回去。
“那为什么要一直趴在桌子上呢?”
纸条轻轻递了回来。
拜彼岸沉默了,他不想回答这种无关紧要,没有意义的问题。
“因为无聊。”
女孩看着推过来的纸条,又看向身旁那抵着脑袋,仍旧看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的少年。
是的,少女可能是不太明白他的心情和想法的,大概现在也没有人会懂吧。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在少年又即将恍惚出神时纸条又递了过来,少女想表达什么意思?名为彼岸的少年倒是不想去在乎。
“所以呢?”
沙沙写完,又将纸条顺着桌子————就这么滑了过去,停在她的手边。
女孩捏着纸,笔顺着字迹,依旧是那样的写着。
折好,纸条从她的手指间递来。
还特地折了一下啊。。名为拜彼岸的少年接过纸条,靠着满是“涂鸦”的墙,漫不经心的翻开了已经满是对话的纸条。
“我可以,一直和你聊天吗?”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们不是一直在聊天吗。
“为什么?”
纸条顺着桌子,再一次体验滑板的乐趣。
“总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用手托着脸颊,少女柔顺的头发倾倒在肩膀和课桌上,默默无言,慵懒但柔和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个带着迷惑心情的少年。
“那你找错人了。”笔沙沙写着,似乎是并没有去思考般的快速。
“为什么会想着和我聊天,而不是写点作业什么的。。不会上课也想聊天把。”
再一次顺着桌子滑到她的手边,女孩看着他写下的话,提笔平静的写着。
折好纸条,那小小的纸条从她的掌心递来,居然感觉带着她的体温。
“那,我要换座位咯。”
名为拜彼岸的少年低头,再一次读写在纸条上的这句话。
“那,我要换座位咯。”
是了,没有错,少女写下的是这么几个字。
抬眼看向少女。
捏着笔低头看着手中的试卷,少女如同往常一样的写着,平静的脸上仍带着那份慵懒。
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并没有多少机会,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名为拜彼岸的少年就这么度过了第一个晚自习。
走廊间是一直,一直吵闹的,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会一直保持着这个态度,不管是班级里面还是走廊或是操场,靠着栏杆的男孩们也是无神的,或是交谈着游戏的内容,较冷的风吹着脸颊。
拜彼岸拎着水瓶,晃着身子从三个并排走的女同学身旁擦过。
除了去卫生间和接水,无非就是感受风声在耳边呼啸,不然他是不会离开自己座位的————应该吧。
现在拎着水杯,名为罗拉的那个少女的,水杯。
明明已经说出了“那,我换座位咯”这种表明“和你聊不来,不想和你讲话了”的这种话,却还能提出“可以帮我接水嘛”这种要求吗。。总让彼岸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人”这种感觉。
但为什么自己还是答应了给她接水?也真的是愚蠢和没用啊。
带着凉意的日子,在这昏暗的晚上,接水的人数也是超出平常。两三个女同学挤在一起为一个单位,围着饮水机等待着,每当风刮过————不论大风小风。她们总是发出惊呼,大呼小叫。
一个楼层只有两个饮水机却要服务七个班级,但都是女同学:彼岸在人堆之间看不到几个男同胞。
不知是谁带起的头,居然在这种鬼天气里大喝特喝冰饮:男子气概!得到了大量男同学的鼎力支持。。还真有女同学觉得他们这样真的很“帅”。
初中生真是愚蠢。
拧开水龙头,带着白雾的热水咕咚咕咚的倾倒在水瓶或水杯里,带给人在寒冷之中的安全感。
热水轻易的透过玻璃瓶,那炙热的温度让女同学不敢捧在手上,只能捏着瓶盖的小把手,簇拥着,摇摇晃晃的小步子跑回教室。
提起手中的水杯,马克杯。
朴素的杯身上并没有图案,就是这么单纯的厚马克杯,让他眼前居然能直接浮现出那个现在在教室里托着下巴安静翻着书的,名为罗拉的少女。
不知是思考了什么,名为彼岸的少年开始用双手捧着那个“厚厚马克杯”,在人群之间等待。
风又一次毫无预兆的刮来,带着超乎想象的寒冷,僵硬了手指,在场的人都打了寒战。
指示器冷不丁的从100跳转到了99,使场上的学生都感到了危机感:这个指示并不是匀速下降的,而是跳崖一般的跌落!数值一旦开始下降,就一发不可收拾。
当数值跌至90的时候,就代表着没有热水了。
而距离上课铃的播报,只有四分钟了.
98。
女生群中明显开始有些许焦躁不安,每双眼睛都盯着那LED指示屏,看着每双拧开水龙头的手,心中渴求对方不要贪婪的一直接到要满出为止。
97。
时间和热水的数值相拥,在令人绝望的忐忑不安之间消失无踪,
每个人都在即将轮到自己的时候希望那个数值不要再往下跌了————起码在自己接完之前不要。
94。
离上课还要三分钟。
热水的倾泻逐渐向涓涓细流靠拢,周围也开始出现了些许催促。
轮到一个男同学了,他拎着四个大小不一的水瓶,些许厚重的眼睛下是瘦削的脸庞与身躯,但他不紧不慢的一个个拧开瓶盖。为此周围传出啧啧不满的声音。
92。
开水流下,打在塑料瓶底,似乎已经是最后的苟延残喘了。
“你快点呀。”身后的女同学说,一旁也传来附和的声音:
“一个人拿着这么多水瓶,有素质吗?我们喝什么。”
水面缓缓的升高,触及了他手中保温杯的三分之一的容量,这个保温杯只有不到600毫升。
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一个男的喝那么多水,呛不死。。”不知是哪里的,谁说的。
“别接了,留点给我们啊。”
男生似乎无动于衷,只是盯着手中的水瓶,并没有说话。
91。
这个数字让场上的大部分人都为之一紧,包括拜彼岸在内的,少说十人都默默转身拎着水杯准备离开。
“你好了没有?”一个女同学说罢,伸出手将水龙头拧紧,水流终止,变为了快慢交替的水滴。
男生愣住了,但仍是没有说话,默默的又将水龙头打开,炽热的细流又沿着杯壁潜入水杯中。
“你什么意思啊?”她的语气中带着愤怒,而旁边的大部分女学生只是无言。
水面达到了水杯一半的高度,此时男生关掉了水龙头,转身离开。
他并不贪婪,他也不为自己辩解,这些水不过是他应得的。也没有理由该让给别人,至于手上为什么拿这么多水瓶但不接?和谁都没有关系吧,这不过是他的自由。
离上课还有一分钟。
在转身时,手中另外的两个水瓶摇晃着,砸在了饮水机的台面上激起了水花,打湿了她了衣袖。
“你干嘛?!有没有素质啊?!!”
90。
并没有人在接水,但数值已经跳到了令人绝望的90————加热指示灯亮起来了,没有人能接到热水了。
随即伴随着的是破口大骂。
拜彼岸和准备离开的众人已经转过身站在了一旁。面对那女同学的大喊大叫————除此喧嚣之外,是听不见什么的了。
那个男生为此道歉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很明显。。无论是否真心,无论是否故意,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道歉就有用吗?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真是搞笑~”
身旁的舆论并不想放过他。
四个女学生就这么围着他,和封印勇者的高级魔法守卫没有什么区别。
而人的本能与发泄的方法从来没有改变过,物理上的发泄一直都是最优解。
那个女生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一旁的两个女同学也围着咄咄逼人。将那个比她们高出半个头的男生推来,推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想怎么样?”
“哪有你这样的人啊?!”
人们面对吵闹与不甘,委屈与愤怒的方法同样没有改变过。
保温杯紧紧的攥在手中,已经高高的举起了。
伴随着惊呼和沉闷的撞击声,在场的女生们无非都是尖叫着。
而名为彼岸的少年呢?
捧着那空空如也的马克杯,站在原地。
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