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琳娜曾经的世界，大多有关诅咒的传闻都是人们所杜撰的流言蜚语。它们往往是人们自身因认知不足而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或者别有用心人凭空捏造的幌子，只为了掩饰某些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而在这个世界，因为魔法与神秘学的普遍存在，哪怕一个初出茅庐的法师学徒也能捣鼓出一两个低阶诅咒。
所以伊琳娜并没有对这个说法感到奇怪，只是好奇地问了句：“所以你口中那位克莱尔子爵就是中了诅咒才变成疯子咯？”
贵族骑士点点头：“没错，早在十多年前，血神教会的司祭就怀疑克莱尔子爵受到了恶魔的诅咒。”
“十多前就中了诅咒？”伊琳娜眉头微皱，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他们怎么没尝试解咒？虽说血神的神职主要跟契约和杀戮有关，但好歹也是一个正神教会，不至于连几个诅咒都无法解决吧？”
贵族骑士轻笑一声：“哦，那是因为在这之前克莱尔子爵刚刚取消了教会收取什一税的权利，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们在表达不满。”
“啊这……那就没事了。”
毕竟除了星月教廷，大多教会都将收取什一税作为他们的主要收入，而克莱尔子爵的这一操作无疑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血神教会不有所表示才是怪事。
不过伊琳娜又联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们当初都以为他们是在表达不满，那后来又是怎么发现他真的中了诅咒呢？”
贵族骑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想听听看那位克莱尔子爵后来又干了什么吗？”
伊琳娜点点头，而贵族骑士随之娓娓道来：“就在他废除什一税的第二天，他又接着宣布废除了奴隶制，禁止领地内的一切奴隶买卖，并将所有领主直属的农奴以及城堡中的奴仆解放为自由之身，免除了他们对卡佩家族的所有债务，且宣布他们有自由离开领地的权利。”
“除此之外，他还编写土地改革法案，将名下所有土地都分给了那些获得自由的奴仆，并免除了他们未来三年的赋税。而对于那些积极劳作，或者有经商想法的，不但派出专人指导，甚至还有领主设置的专项补贴和嘉奖。”
“哟？这位子爵先生听起来还不错嘛？”伊琳娜闻言一愣，随之发出一声赞叹，“没想到在这地界还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他莫不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那是什么？”
贵族骑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问，只是接着说道：“不过你居然觉得他还不错？他可是把自己的财产，包括所有土地都无偿发给了那些贱民嘞！从古至今你见过有哪个贵族会这么干？他不是中了诅咒，发了疯，还是什么？”
伊琳娜想都没想：“当然是为了解放劳动力，释放人口，然后促进社会进步啊！骑士先生，凡事都不能只在乎眼前的利益！”
“好吧，好吧，我就当你说得对。”
贵族骑士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事实上，在克莱尔子爵颁布了这一系列堪称离经叛道的新令后，原本平平无奇的威斯塔纳的确在短短几年内就迅速崛起，变成了整个塞内维加王国都屈指可数的富裕城市。
“可接下来的这条呢？”贵族骑士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这之后他居然打算在镇子里开办学校，让那些泥腿子也获得教育的机会！笑死，先不说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究竟会不会花时间去学习，光是他们那点可怜的脑容量就根本读不懂书！我可是亲眼目睹过了，那些蠢笨的家伙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教好几十遍才能勉强‘画’出来！让他们拿起书本和纸笔，简直就是在对知识进行侮辱、亵渎！”
伊琳娜想了想：“呃，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们才刚刚接触读写，而且大部分都错过了最佳的启蒙时间。如果换小一点的孩子，比如五、六岁那样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
话未说完，贵族骑士便出声打断。
“您可能在修道院待得太久了，没怎么跟那些泥腿子的后代接触。您知道吗？直到现在镇子里还有几个八、九岁的蠢货学不会说话！让他们去学习读写，简直是痴心妄想！”
伊琳娜嘴角抽动了一下：八、九岁都还不会说话……这里莫不是还有几个唐氏儿？不要用少量个例来代表普遍大众啊喂！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强行与对方争辩，毕竟从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来看，他明显对“平民孩子天生愚昧，智力低下”这一观点根深蒂固。
而他之所以拥有这个观点其实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至少在塞内维加王国境内大多数平民的孩子都是没办法吃饱饭的，普遍都营养不良，发育较晚。
这也导致了他们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智力水平都比不上那些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所以说那些鼓吹孩子少吃肉蛋奶的公知就该统统拖出去喂斯大林！（元首摔笔咆哮）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为致命的一点！”
见伊琳娜没有出声辩解，贵族骑士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她，于是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骑士学徒的选拔上，他取消了贵族子弟成为骑士的特权，让那些贱民也拥有成为骑士的权利，跟我们这些拥有古老贵族血脉的人平起平坐！”
伊琳娜默默瞥了他一眼：“说直白点的还不是抢了你们的饭碗咯？”
谁料贵族骑士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呵，如果他们真的有捍卫骑士荣耀的那个精神，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然而可笑的是那些年特招的‘模范骑士’全在五年前那场暴乱中背叛了他。面对一群拿着草叉和木棍的农夫居然不战而降，甚至带头打开了城堡的大门！”
“什么？居然直接就投了？”伊琳娜闻言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克莱尔子爵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他？”
贵族骑士表情相当不屑：“那还用问？当然是那些泥腿子的后代压根就不懂什么是贵族的责任与荣耀。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直接就吓破了胆，完全忘了身为一名骑士的职责与骄傲！”
伊琳娜沉默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来：“不对！你刚刚不是说冲击城堡的只是一群拿着草叉和锄头的农民？就算那些平民骑士再怎么不堪，也是经过正规骑士训练的超凡者吧？再加上背靠城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投了呢？”
贵族骑士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或许他们骨子里就是一群只知道在泥坑打滚的的懦夫，即使已经成为了骑士，也依旧摆脱不了他们是泥腿子的事实。”
伊琳娜摇摇头，总觉得这里面或许还另有隐情，就比如……
“那你们当时在干什么呢？既然平民骑士靠不住，那你们这些贵族骑士呢？”
贵族骑士闻言瞬间脸色大变：“别以为我们跟那些吃里扒外的懦夫一样！我们可不会临阵脱逃或者不战而降！要不是那天我们被民兵队长欺骗，跑到二十公里外的柯加索山脉剿匪，就凭区区一群拿着木棍和粪叉的泥腿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攻破灰石堡的大门？”
伊琳娜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民兵队长也背叛了你们？”
“没错！”贵族骑士恨恨地点点头，“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搜寻了老半天也依旧没看到一个人影！而就在这时，我们收到了后方来自威斯塔纳消息。”
“民兵队长趁我们不在，竟让他的手下带着两千多名暴徒冲击了城堡！而那些平民骑士悉数反水，仅靠留守城堡的其他几位同僚根本就抵挡不住那么多人！当我们赶回去以后，一场大火几乎烧毁了灰石堡的一切，只有克莱尔子爵大人的独子——兰德·卡佩，在家传魔法宝石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说着，贵族骑士又叹息一声：“可即便我们当日救下了他，但他的灵魂却依旧受到了恶魔的诅咒，变得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什么意思？”
贵族骑士看着远处灰石堡的方向，无奈摇头：“克莱尔子爵虽然在那天丧生了，但他身上的诅咒却没有随着他的死亡消散，反而在兰德少爷的身上愈演愈烈。”
“在他伤好后的一个月，他非但没有在父亲死亡的事情上获得教训，反而更加大张旗鼓地进行改革，甚至没有对那些冲击城堡的暴徒施加任何惩罚！”
“他这是……”
“是诅咒！是恶魔施加在卡佩家族身上的永世诅咒！”贵族骑士正色道，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恐惧，“从那以后不止一个人看到兰德少爷书房里自言自语，似乎在跟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交谈。而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更是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或者说是变得跟克莱尔子爵一模一样了！无论是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情，还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简直就跟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有人说，那就是克莱尔子爵与恶魔交易所付出的代价！真正的克莱尔子爵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而现在的那个，包括兰德少爷，其实都是那个诅咒了卡佩家族的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