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帝国私下派来使者谈判，要求我们释放勇者。”
林纳德举起了自己的手指，对着卡伦说道。
他原以为对方会欣喜若狂，但想象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怎么还摆出了一股发愣的表情……咋的，魔王城给你住爽了，还不愿意走了是吧？
虽然她住开心了，对林纳德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把她轰走的。
“把你好好地归还回去，估计就能暂时打消人类讨伐魔王的念头了吧。雷纳娅也不用担心被那么多势力盯上了。”
林纳德将她打量了一遍。
看来自己当初把她当作筹码的抉择，确实是正确的。
“……这样啊。”过了好一会儿，卡伦才回应了他。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林纳德在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掏了一阵子，拿出了一张卡片似的东西。
米白色的硬卡纸上写有雷纳娅的签名，以及一小段简短的花体字。
“拿着这个。到时候把这个卡片递给女仆看，她们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什么东西？”卡伦接过它，但却好像没有心思翻看。
“宴会的邀请信。到时候人类的来使会在魔王城的宴厅与我们谈判，作为人质的你也得在场。在那之前，让女仆们给你做一下准备。”
“要给我戴上镣铐么？”
“错，要让女仆们给你挑一套好看的晚礼服。”林纳德摇了摇头。“就算是囚犯，在我们手里也不会失去应有的尊严。”
“呵，尊严吗……魔族真是会装模做样。”
“看来现有的都不适合。”林纳德的视线开始在卡伦的身上游走。“得让女仆们给你裁套新的了。”
“收起你那下流的眼神吧，变态。”卡伦拍了拍屁股上的草，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到时候宴会厅见。”林纳德向卡伦挥手。
“希望再也不见。”
她有气无力地犟着嘴，头也不回地拎着木剑走向软禁她的房间。
直到卡伦的背影消失，林纳德才微微招手。
而身为女仆长的卡洛琳，竟不知在何时，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或许卡伦根本没有察觉到吧——其实女仆们一直有在她的附近待机。
卡伦的一举一动，都被完全监视在眼里。
不管是在魔王城里，还是在魔王城外。
即使女仆们每天回报的消息都是“今日无事”，林纳德也没有让监视松懈下来。
毕竟有的时候自己太忙，会懒得为卡伦抽取魔力。要是给她恢复了体力，起了跑路的心思，那就不太好了。
事关与人类商谈的大计。林纳德看着不太靠谱，但不会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打马虎眼。
全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纳德大人，有何吩咐？”
“有关人类的来使，你们有什么消息吗？”
“目前正在北方的魔族城镇歇息。再过两天，应该就会抵达。”卡洛琳汇报道。
“来的还挺快的。除此以外，最近王都附近有什么异样吗？”
“有陌生的面孔。他们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们今天才察觉到踪迹。他们藏得很好，应该受过训练。”
“是勇者的同伴吧？”
“不。是魔族，林纳德大人。他们在王都开始活跃的时间，和人类的使者给我们寄来谈判信笺的时间，几乎一样。”
“莫非是中央帝国派出的探子么。”林纳德沉思了一阵子。
“很有可能。有目击到他们寄出信件的举动。”卡洛琳微微颔首。
“和人类一同行动的魔族……难道是我们内部的人？”
“不，林纳德大人。他们是来自其他地区的魔族，有着古魔族的气息，血腥味很重。”
“那可真够奇怪的。”
林纳德想起了卡伦曾对他说过的，魔族与人类不共戴天的说法。
魔族的本能就是步向毁灭。这句话一半对，一半错。
它是对的。正因如此，古魔族才会召唤出魔神，以损毁这个世界三分之一地脉的代价，换取足以征服其他种族的力量，发动了长达千年的恐怖战争。
它同时也是错的。如今魔神已被封印，千年战争也早就停歇了；一小部分魔族逐渐与古魔族分道扬镳，譬如身处东南领、与人类相邻的他们。
因为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魔族至今仍被所有的种族畏惧与敌对。
而那些继承了古魔族血脉的家伙，迄今为止也一直把其他种族视作卑贱的食物，踏往力量之巅的阶梯。
按理来说，有着古魔族气息的那一派，是绝对不会与他们眼中低贱的人类合作的。
林纳德很清楚这一点。
他曾在雷纳娅的加冕仪式上，无意间接触到了来自其他地区的魔族——
他才发觉，东南领的魔族，其实才是魔族中的异类。
血脉里流淌着古魔族血脉的那些家伙，无时无刻散发着杀意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人撕碎。
如果他不是魔族的话，说不定也会被当作食物啃食。
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太可怕。
“要说古魔族毫无‘合作’的概念，那很正常。”林纳德思考了起来。“但我们魔族的特点就是模仿与掠食。直到现在，魔族发展了足够长的时间，与其他种族也接触不少……”
“出现了会与其他种族合作的情况，其实也并不意外。”卡洛琳补完了下半句。
林纳德点头同意。
虽然他一直认为这是游戏的世界，但当他生活了二十余年后，他也发觉这与他参与设计的游戏不太一样。
雷纳娅能够从炮灰变成超规格的真·魔王，那敌对势力自然也会有变化。
无论是谁，都不会坐以待毙。这和游戏不同。
“能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查到他们是来自哪里的魔族吗，卡洛琳？”
“不成问题，林纳德大人。”卡洛琳点头。“但需要一点时间。”
“在人类的使者到来之前可以吗？”
“很勉强。除非……”
“除非？”
“除非我们审问的是尸体。”卡洛琳面不改色。
“但那样子他们或许会察觉到你们的行动，对吧？”林纳德扶额。
“不过，值得一试。”卡洛琳勾起了一抹笑容。“我相信女仆们的手段。”
“那就全权交给你去做了。具体要怎么做，让身为王侍的你们决定吧。”
“遵命，林纳德大人。”卡洛琳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微微屈膝。
林纳德挥了挥手，打算让卡洛琳离开。
但卡洛琳却将林纳德叫住了。
“关于那位勇者……”
“你说卡伦？她怎么了？”
卡洛琳思考了一阵子，斟酌了很久措辞才开口道：
“我认为，林纳德大人还是不要对她太过纵容为好。”
“你说这个啊。”林纳德挠了挠头。“我对她很纵容吗？”
“我们会如此善待她，也只不过是因为林纳德大人您的命令。”
“这算是……对有身份地位的俘虏的关怀吧。”
“依我看，已经超出了关怀的地步了。”
卡洛琳开始对林纳德说教起来。
“如果您再这么做的话，我就要行使女仆的便利了。”
“……你要干啥？”
“向魔王大人打小报告，让您惹上麻烦。”
“有啥小报告可打的？”林纳德自信满满。“我行得正走得正，不怕你瞎说。”
“林纳德大人偷偷买了‘据说会梦到魅魔的灵药’吧？”
“别跟她瞎说这些东西啊！”林纳德直接怂了。
“总之，我不希望那位勇者产生误会，还请林纳德大人三思而后行。”卡洛琳撂下最后一句话，身上燃起了黑色的魔气。“我们是魔族，与她的道路终究不同。”
随即，卡洛琳便在魔气中消隐了身形，只剩下林纳德一人站在练习场的草地上。
“敌人……吗？”松了一口气的林纳德双手叉腰。
他想了一下那个梦想是做家庭主妇的勇者。
虽说是敌人，但那只是个在和命运作抵抗的家伙吧？
和想要欺骗命运的自己，似乎又没有太多的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