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书库被轰得乱七八糟，那些珍贵的知识落得比擦屁股的厕纸还悲催的下场，足以用“作孽”二字来形容。
如果当年管理此处的魔导术师看到这个场景，估计会血压升高直接爆表，哼哼地就脑溢血了。但他看不见了，他早就化作枯骨埋在这片并非墓地的坟里。他的骨骼随着时间流逝而脆化，然后被不知哪飞来的砖头哐啷轰起。
葬在这里不一定能让灵魂升天……让尸体飞天倒可以。
无敌破坏王莉莉丝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靠近目标。温热的感觉已经变得明显起来了。
“簌”的一下，不远处的书架背后发出了响声。不知道是书掉下来砸到了骨头，还是骨头掉下来砸到了书。
这等声音特别不起眼，但莉莉丝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难道是老鼠？不对，怎么想都不会是老鼠吧。这里被封了不知道多久，连灰尘都飘不进来！
莉莉丝想了一想，打算绕路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但那个声音似乎在躲着她，只要她走近，那声音就变远，似乎在捉迷藏。
忽然手上的魔导戒指就闪过了亮光。它本该失去魔力了，毕竟只是一次性的玩意儿。而且在这样充斥着禁魔术式的巨械书库中，它也不该有释放出魔力的机会。
但它亮了。声音传出，像幽灵那样断断续续。
“你是来找我的么？”一阵让她感觉陌生的女声空灵而又虚无。
莉莉丝愣了一愣。等她回过神时，那个老鼠般的声音就鬼鬼祟祟地消失了踪影。
“你是来找我的么？”空灵的声音又说。
“你是？”莉莉丝问。
她感觉这个声音应该属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雇主，但声音和脱线的形象完全不搭。此般神经病性格搭上姣好的声音，就好像晴天高空春风拂熙，野餐郊游……而拿出甜点时却发现大葱杵在马卡龙上，翠叶锃亮发光。
“你是来接我的么？”她没回答，只是稍微改了几个字，重复了一遍。
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复读机，隐隐约约也透露出一点神经病的天资。
说不定还真是呢？
不过她这次听清楚了，这个空灵的声音很尖细，完全就是懵懂的小孩口中说出的话语。不可能是那个老谋深算到跟个神棍似的家伙。
那又是谁的声音呢？她印象中自己没听过这种声音。
她摇了摇头，懒得去管了。直接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
“我给你看……烟花。”声音怯生生地又发出来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书架上的什么书又掉下来了，纸张似乎在飘扬。一抹淡淡的白色荧光发亮，劈里啪啦地杂响，像是过了电的零星火花。
莉莉丝忽然一惊，猛地回头。
这声音不是从戒指里传出来的，那个说话的人就在身后！
她看着花火般的戏法在自己面前亮起又灭掉。辉光之中一个小女孩在捧着那些细碎的发光魔力，好像捧着糖果花。
胆怯且迟疑。
但当亮光拂过莉莉丝的脸颊，将她的容颜照清楚时，她却又好像认错了人，尴尬地畏缩起来，成了不敢和陌生人说话的内向小孩。
莉莉丝看到小女孩的双瞳正在泛着紫黑色的光芒。
就在对视的那一刹那，她仿佛灵魂被抽离了那般，双腿忽然支撑不住向下软去。
纵使她是魔族，平时也没什么特别激烈的感情——但此刻一阵深入脊髓的寒意从背后爬上，像千肢万节的什么树丛那样刺穿了她身体的每一处，把她的血液凝结。
形似恐惧的某种东西在对视的瞬间就遍布了她的全身。
但莉莉丝的体内流淌着古魔族的血脉，什么情绪在她的脑中都会异常淡然，硬结得跟坨冰一样。她理应感觉不到恐惧才对。
除非那阵恐惧源自于他们至深深处的本能。
魔族曾是魔神的子民，古魔族的血脉中刻下的是魔神那对至高的力量的追崇。那是对力量不由自主追逐，更是对远比它们强大的力量的臣服。
那对妖冶到恐怖的紫瞳正在散发着鬼火般的亮光，正在对莉莉丝唐突的下跪感到不解且怯懦。但毫无疑问，在那更深处，有着什么不属于这个小女孩身躯的东西在窥探。
那是来自神明的凝视，足以让人跪拜的……比肩高天的强权。
* * * * *
如果让雷纳娅重来一次，她绝对会乖乖呆在卡洛琳安排的房间里，动都不动一下。
可她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怂炮的她在漆黑的书库里没处杵，只好躲在一层又一层的书架后面，等待着那阵巨响消失。现在她看上去就简直就是个抱着魔导书起夜的书呆子，身上穿着小熊睡衣……脚下蹬着小熊拖鞋。
事情的起因还得回溯到二十多分钟之前。
刚换完睡衣的她被卡洛琳敲门，让她先待在后殿的一个房间里避一下风头。她听到外面声音闹挺大，也就从了。可好巧不巧她手又贱，对着这个房间的梳妆柜左掏掏右掏掏……
这下好了，她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暗格，脖子上林纳德送的那蓝宝石项链一亮，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冒了个门出来。
她一转头看到乌漆嘛黑的一片，大惊，高呼卧槽，双脚一蹬，踩空了。
就这么给她滚进去了。
更惨的是，在她捂着屁股想出去的时候，门“咣”的就关了。
雷纳娅这辈子倒霉的日子还挺多。今天算是其中之一，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她本来就怂，还怕黑，巴不得把这个恶作剧般的密室一发黑炎术给爆了。可魔力流动这时竟忽然哑炮，跟栓塞了似的。她拼了吃奶的力气，才从手掌里挤出一个中等威力的爆炎球。
可她又突然醒悟过来，他娘的，这是俺家！谁有爆炎术轰老家这一说法的？哦对，勇者会这么干……可她又不是啊！
于是她只好打消拆家这个Crazy念头。
最后她没法子了，只好心一横，嘴一歪，一边念着从林纳德嘴里学来的经，一边往下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不知不觉，雷纳娅走到了平地上。这似乎是一个很老的书房，杂七杂八的书零落地堆在地上，很久都没被人翻阅。她估计是魔王城里被废弃的一个藏书处。
她才刚上任魔王十多年。这魔王城老早就有了，还大得很。藏点老东西不奇怪。
她一边走一边翻，忽然发现那些书都很老。最早的一本《魔导属形论》扉页上写着古旧的纪年历，似乎是在千年战争时期留下来的影印本。
东南领与人类领地相邻，战争时期是总会是战火纷飞的前线。能保留下这种古书太艰难。
上面的魔导理论有些早已无人提及，文字也并不晦涩，读起来像看故事。雷纳娅对这类深入浅出的魔导书挺感兴趣，于是拂去灰尘，抱在怀里拿走。
这样的闲暇时光没持续多久。很快她就听到巨兽般的声响哐哐哐地传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书架烂的烂，墙壁散的散。
又劲又霸的力量宛如推土机，轰散了那些珍贵的古籍。
“卧槽？……”
她在黑暗中隐约看到远处的书页在飞，差点昏过去。
学术派遇到了拆迁队，血压飕飕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