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望月灯回家继续修理大破的飞船。
莉姆莉尔本来是打算给法艾购置一点外勤任务会用到的东西，像是相机、人身意外险之类的，但银发魔女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她心绪不宁，实在不想错过这个近在咫尺的找到她的机会。
法艾善解人意地说：“你去找妈妈吧，我自己先随便逛一逛买一买，高端工具不知道买哪个，下次有机会你再带我过来补上就是了。”
“好……那我先失陪了。”莉姆莉尔满脸歉意地点点头，转身迅速钻入人群。
原地只留下法艾小姐一个人。
还好我没有妈妈，不会遇到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她庆幸地想。
她们母女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银发魔女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很虚幻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刚才那个故作姿态的“病弱天才美少女”形象，正相反，法艾就没来由地觉得，似乎没有什么能真正打败她，无法想象她会露出穷途末路的表情。
仅仅因为和夜莺的偶遇吗？说是要带她去看看世界，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周目，数十年时光匆匆而过，如果自己不会转生，这个诺言恐怕永远也无法达成了吧。
真正的缘由或许是，她让埋头于地面的法艾时隔51年再一次望向了天空。
——望向行将就木的银河系，一颗颗星辰燃烧着从永恒夜幕上坠落，只留下无火的余灰。
那么对未来有更加清晰认知的银发魔女，她口中所说的未来，到底重量几何？她眼中所见的星空，是一副什么样的姿态？
“而你呢？法艾·格林菲尔德的存在，对那个未来、对这片星空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以不要在大街上突然和我说话吗，夜莺小姐？会吓到人的。”
法艾皱起眉，看向自己的右侧肩膀。曾经红遍银河的女明星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半透明的脸庞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最为骇人的是，她的脖子下面空空如也的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是游戏画面中只加载必要部分的模型。
“他们看不见我。”
“我就觉得很奇怪，既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为什么你会独立出现，还对我说谜语？”
“谁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执念，留在了这副身体中吧。不过你说得也是，意难平角色若是没死透，就不太对味。”
“把自己说得像是楚楚可怜的小说女配角一样，是银河偶像的吸粉小技巧吗？记忆里好像没有这方面的人设营业啊？”
“你会提出这个问题，就说明我们已经活出了差别，至少你没有成为我。这是好事。”
夜莺沉默了一下，怔怔地重复道：“是好事啊……”
“？”
“哈哈，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爱好？”
“怎么你也问我这个问题？”
“不是诸如收集瓶盖的意义不明的怪癖，是那种能让你为之付出一生，在虚无之海上找到生存欲望的事业和梦想，有吗？”
“瓶盖怎么你了，瓶盖——”
法艾被她这么一问也愣住了，“你要说事业的话……在一颗被文明抛弃的星球上当一个老师，把宇宙的广阔讲给孩子们听……应该能算是一项事业吧？”
“那是上个周目，「No.41」，不是你。”
“我的记忆没清除啊。”
“但是你的肉体已经天差地别，你要如何向客观世界证明自己就是法艾老师呢？”
“……”
知识、记忆、藏在心底的秘密……都是些无形之物。法艾还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我，42代——令人怀念的新生的你啊，你的梦想是什么？”
…………
…………
“……除了相机，还有什么要买来着？”
刚才夜莺一番话差点给法艾整红温了，大街上突然响起一声【Stage Select】，吓得她赶紧钻进人群溜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角色选择界面在眼前转啊转啊，全是表示未解锁的黑色方框，直到终于减速停下，这才松了口气。
平复思绪后，法艾小姐努力忽视自己现在只有一米五的身高，踮着脚尖，视线穿过仿佛无限向前延伸的商业街。
仙后27的建筑规章很松散模糊，街上的房屋除了整体尺寸相似之外，大到材质、层数、屋顶，小到招牌、门廊乃至于窗户怎么开，五花八门形式各异，瞬间就让看了五十年钢铁废城的法艾花了眼，陷入了乡下人进城的茫然状态。
衣服，对的对的，要买衣服……不对不对，衣服已经买完了啊！
还有吗？
法艾本以为宇宙里那么多的种族和文明，可能会需要随身携带翻译器，但是来到仙后27却发现，无论是眼睛看到的还是耳朵听到的，竟然全部都是中文。海关的机器人用着纯中文播报，就连外地来的猫耳娘，也只是带点口音罢了。
能够将一种语言普及到几乎整个星系，从中似乎能窥见银心联邦旧日繁荣的一角。
说起来，莉姆莉尔好像提到过，有些人面对末日预言会做出疯狂举动，甚至大吼一声扑向葬仪师，只靠「圣夜篝火」的精神暗示总觉得不够，还是得搞一把出门在外可以防身的武器。
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细胳膊细腿，身高不高、胸部不小，实在看不出什么战斗天分。
要不……当个魔法师？
好像也不太行，就拿她体内铭刻的大魔法「Helloworld_01」来说，这个魔法发动当时地上冒的那个法阵，法艾只看一眼就感觉头晕，这么复杂怎么可能记得住嘛！等她花个一年半载终于当上法师学成归来，黄花菜都凉了。
排除掉近战武器和魔法，还剩下枪械和自动化武器……
所谓的自动化武器大致就是类似于浮游炮的高科技玩意儿，以法艾的积蓄是买不起的，又不想刚上路就找莉姆莉尔借钱，只能暂时放弃。
慎重考虑后，决定去搞把手枪备着。
理论上这里应该先找莉姆莉尔商量一下，但法艾小姐早在50年前就已成年了，她担心自己买武器这件事会让莉姆莉尔认为“她觉得我的铁锅很没用”，这里就拿出大人的姿态！
我去解决！
法艾小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一家武器店。
“不好意思，我们不向未成年人出售动能发射器。”
……被礼貌地请了出来。
“你这是纯纯的以貌取人！我早就成年了！”法艾怒道。
“请出示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
嘿，你说巧不巧，还真没有。法艾在店主不出所料的眼神注视下，灰溜溜地走了。
银河居民其实不怎么用身份证这种东西，因为各地管理方式都不一样，文明之间飞来飞去搞这么认真也很麻烦，一个星系几千亿人，不惹事谁管你是谁啊——基本只有金融星球和高端上流人士的度假地才会严格执行一人一证。
法艾很疑惑，仙后27也不大，或许它母星没坍缩的时候是旋臂贸易中枢，可以说祖上阔过，但到了几百年后的现在……除了基础设施遥遥领先之外，对法艾来说是非常繁华，实际放眼银河就是个二线星球罢了。
或许这就是老仙后27人骨子里的骄傲吧。
私自购置军火的企图破产，没有门路法艾就只能回家，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望月灯身上。
既然是机械师，开发几件让她也能用的傻瓜式武器应该不会很难吧？这就好像是拜托程序员朋友修电脑，法艾工作的Side2实验中学聘不起校工，教室电脑一旦坏了都是微机课老师负责修，所以她认为这是很正常的逻辑。
怀抱着期待和激动，法艾原路返回莉姆莉尔的家，草莓之月机械屋。
远远就看到飞船还停泊在院子里，望月正爬在最上面，掀开顶部的一块金属盖板捣鼓。
“望月！”
“嗯？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姐呢？”
“小蝌蚪找妈妈。”
梯子就靠在飞船旁边，法艾不敢爬上去，仰着头继续和望月说话。
“望月，你觉得我适合用什么武器？”
“看你自己喜欢啊。”
果然会这么回答。望月比莉姆莉尔随性多了，明明干的是需要严谨的机械工作……法艾尝试着提出具体需求：“我想要轻便一点，操作容易上手一点，最好外观比较唬人，拿出来摆个造型就能吓退一半威胁。你觉得手枪怎么样？”
“手枪威慑力明显不够啊，”望月用劳保手套包裹的手背擦了擦汗，“说说我的看法吧。”
“好的……”
“一切枪械类，不管实弹还是光束，都不合适。因为你跟着姐姐的脚步，会去的地方都是一些走到终点的星球……在那种星球上，遇到全盛期强者并且和他堂堂正正打一架的概率，大概比你拯救世界还小。”
“那么在面对一群因为绝望而疯狂的原住民时，你不开枪威慑力不够，开了就是一枪毙命，这就有点不留退路了，对双方都不好。”
“嗯……。”
她说得就极有道理，法艾频频点头。
“所以我建议你使用脉冲巨剑。”
…………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