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用正常方式钓鱼,但用工兵铲把鱼拍晕好像也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就在法艾纠结期间,望月灯从店门外走过。
“法艾,姐姐喊你回家吃饭了!”
好像没有发现法艾的所在,一边走下大街一边呼喊着。不敢想象她已经这样喊了多少声,法艾连忙付了钱,装上茶缸子牙刷子跑出门。
“你在这儿啊!找死我了,下次高低给你装个纽扣定位器。”望月说。
“干嘛,我还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以有,都可以有……”
两人走着走着,法艾忽然猛一挥手,打退了绕过她后背伸过来偷牙刷的白色鬼影。
“有人好像小手不太干净啊。”
“「草莓之月」也有它自己的生活!”
莉姆莉尔站在院子门口等两人回来,抱怨道:“让你随便逛逛,连时间都不看了?面都要坨掉了。”
“我去买了牙刷和杯子。”法艾亮出塑料袋。
“行。记得向你的毛巾介绍这两位新朋友,不然它出门在外闹脾气就不好了。”
“晚上洗脸的时候会做的。”
屋内,热腾腾的青椒肉末盖浇面已经在桌上等待着她们。莉姆莉尔还准备了麻油,但法艾不喜欢太过油腻的味道,一动都没动。
法艾用筷子把浇头简单一分为二,远离自己的那份拨到碗边。随着一道埋在肉末中的热气猛然涌出,象牙白色的面条也如同地下遗迹一般,从分裂的板块间探出了头。她夹起面条,将靠近自己的那份浇头裹进面条,缠了满满一筷子,塞进嘴里。
所谓的盖浇面,吃的就是面与浇头的融合。法艾以前自己生活的时候还会倒半包榨菜丝进去炒,但莉姆莉尔似乎没有这个习惯。客随主便,但少了一丝酸味点缀,总觉得闷闷的。看来莉姆莉尔说的是实话,她做饭也就仅局限于“吃了不会拉肚子”的水平。
望月那边不声不响的,转头一看竟然已经嗦掉一半了。
“这么快?!”
“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口技!”望月昂首挺胸,“不知道法艾小姐是‘哪边’的人?如果是这边的,我们今晚是否能一起度——嗷!”
莉姆莉尔收回掐在望月侧腰上的手,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
她向法艾深深低头道:“家教有缺,让你见笑了……吃完饭我就把她赶出家门,免得半夜三更打扰你休息。”
“那我就去和小恶魔过——嗷嗷嗷!”
法艾分明看到莉姆莉尔额头上好像浮现了几个古早动画中的青筋特效。
“叫你做的东西做好了吗,又开始乱搞!”
“做好了做好了!”
“这么快?下午不是还说要通宵的?”法艾嘴里嚼着青椒问道。
“这就是望月速度,懂又不懂呀?死线越接近,速度就越快,我将其称为相对论。”
她好像不需要咀嚼一样,保持着一束面条的流量,进嘴里一寸就吞下去一寸。法艾看了只觉得害怕,好像现在抓住那束面条往外拽,能把她已经吞进肚子里的部分也一并拖出来似的。
刚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没这么抽象,难道是混熟了终于不装了吗……
法艾和莉姆莉尔慢慢吃完,懒在客厅看了会儿频道数比普朗克-V多十倍甚至九倍的星际电视,望月嚷嚷着下午干活出了一身汗,想赶紧洗澡,拿了大毛巾上楼去了。
“对了,你今晚睡哪?家里空房间倒是有,但太久没打扫,落了一层灰了。”莉姆莉尔问。
“无所谓……”
“干脆和我睡一起吧?”
“我去睡飞船!”
莉姆莉尔挑起一边眉毛:“怎么,17岁的法艾小姐连和同龄女生一起睡觉都不敢?”
……竟然在挑衅她!
法艾也搞不清了,急道:“怎么不敢?我超勇的,一起睡就一起睡。”
浴室响起了淋浴的水声,充满生活气息的背景音闯入两人之间打断了对话,她们面面相觑,眨了眨眼,都笑了起来。
“法艾小姐,你确实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那我像什么?”
“像我记不太清楚的另一位母亲。”
“?”
法艾好像在地摊野史看到过,黄金时代的人类曾拥有一种能让女性情侣诞下孩子的技术,但是随着黑暗时代的降临而遗失了。
如果是那个银发魔女,手中还保存着这项失落技术倒也不奇怪……可是问题来了:望月曾说过她和莉姆莉尔「拥有同一位母亲」。在一父一母的语境下,法艾可能会理解为银发魔女在漫长的生命里私生活玩得很开,弄出了几个私生女。
但如果她们都是两个母亲的结晶,这个共同项究竟是银发魔女、还是莉姆莉尔现在提到的另一位神秘女性,似乎就值得商榷了。
“另一个母亲……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的父系母亲。她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都很忙,我们很少有机会见面。”
莉姆莉尔的眼神飘出窗外。
“但是妈妈说,她是世界上最强韧无敌的魔法少女,不像她总躲在阴暗角落搞一些卑鄙伎俩,母亲无论何时都是堂堂正正地击溃敌人。她挥舞着一杆比人都高的钢枪,浮游炮的樱红激光在她周围织出瞬息万变的华丽光幕——就像是飞越战场的「妖精」。”
“那跟我差别有点大吧?”
法艾秀了一下自己乏善可陈的肱二头肌。
“不是说战斗力方面。”
“哦。”
“是那种「虚幻感」啦。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随时都会消失的温柔的影子……你们都给我这种印象,好像颠倒过来的「草莓之月」,一移开注意力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莉姆莉尔说着说着,脑袋轻轻歪了过来。
两人原本就是并肩坐在沙发上,随着她的动作,几根柔顺的黑色发丝撩动法艾的脸庞,带来了一些瘙痒感。接着,重量压在了她的肩膀。
“……我不会突然消失的。”法艾说。
“骗人,妈妈说你转生的时候就是直接原地消失,一眨眼就传送不见。”
“那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五十年才有一次呢,而且你妈前天也找到解决方法了。”
“好。”
随后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电视音量很小,二楼传下来的窸窸水声就像白噪音,开始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困倦氛围在客厅蔓延。
“法艾(Fae)小姐……”
“?”
“不要让我解释双关呀。你的名字,是妖精(Fairy)的变体呢。这个名字经过一代代法艾小姐、先生之手,已经使用两千年了吧?”
“哦,呃……我都没注意到你讲了个双关笑话……嗯,令人忍俊不禁。”法艾说。
“两千年可能是文明的一个时代,是行星的一段地质期,是生物的一个突变节点,在宇宙尺度短暂得不足为道,但是对一个人来说却太过漫长了。而妈妈和母亲的一万年,又是在哪里做着什么?我才19岁,我都根本不知道……”
“……”
“所以……”法艾感觉莉姆莉尔的脑袋越来越沉,如同有无数故去的亡魂压在她身上,她的语气也越来越松软,变成了半梦半醒之间的喃喃自语。这似乎是只有在家里才能显露出来的柔弱一面,是法艾从未见过的一面。
“所以、求你不要消失、不要消失……”
法艾抬起一只手,轻轻给少女顺毛。
她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贴近莉姆莉尔的耳边轻声道:
“我答应你……如果我是飞过时代的妖精,那就用妖精的歌声来润色你的梦吧。”
“我们坐在高高的骨堆上面,”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好像唱错词了。算了,无所谓。
法艾是非常感谢夜莺的,本来她唱歌只能保持勉强不跑调,离好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随着劈开海浪和雨潮的那道舞台灯光,夜莺的记忆闯入她的脑海,把歌唱技巧给了她。而原本对于“展示自己”的害羞,也一并冲淡了。
然而这首歌后面的词她全忘了,只能哼哼着大概有个调子,幸好莉姆莉尔终于沉沉睡着,并没有人吐槽法艾……
“姐姐就从不会对我露出这种姿态。”
望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淋浴声已经停了,温热潮湿的气息贴近了法艾的后颈。
法艾苦笑道:“想不到她明明有两个妈,却这么缺母爱。”
“其实不缺的,妈妈对我们一直很好,我的机械技术就是她手把手教的,因为我太笨,学了好久。现在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吧。”
望月没擦干的手掌在法艾脸上抹了一下。
“我们是「英雄」的女儿。英雄去拯救世界了,我们这些留下的人更要好好生活。”
“怎么回事?你也比白天正经好多啊。今天晚上是什么真情流露环节?”
“姐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嗯……”
“所以姐姐的干妈就是我的干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