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艾不是什么向缺爱少女伸出援助之手,与其孕育一些美好感情的青春恋爱故事主角。
她是庄严的人民教师,是身经百战的乡镇班主任,她不可能和年纪相当于她自己年龄对折再对折的小屁孩产生情愫;看到调皮捣蛋屡教不改的叛逆期女学生,她只想把她们的脑袋敲爆。
安娜不属于这个类型,她就乖多了。不得不说,银发魔女虽然行事令人捉摸不透,三个女儿也各有各的毛病,但起码都挺听话的……并不是在棍棒或极端环境下强行矫正出的怯懦,而是能够充分理解他人话语并作出自我判断的主见。
也正因此,法艾才更为她们担心。
大女儿莉姆莉尔,凭一己之见就对苟延残喘的星球实行安乐死,渴望见证生命激烈燃烧的瞬间——生死观异于常人。
二女儿望月灯,热衷非人道发明,和多名同龄女生(甚至包括自己的姐妹)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道德观念淡漠。
三女儿安娜,语言表达能力稍有缺陷,普通的友好行为一旦受挫,就会陷入消极自贬的应激状态——缺乏自我认同感。
很难揣测她们产生这些心理问题的缘由,说是原生家庭的原因吧,彼此差别又太大,简直就像从小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似的。
但无论如何,法艾想要帮她们。
不仅仅是因为被银发魔女拜托了,也不仅仅是出于退休教师的责任感,法艾在仙后27的这短短几天里已经确实和她们产生了……夸张地说应该叫「羁绊」的感情。
想帮助这三个相依为命的孩子。
褪去葬仪师、机械工匠、银河刑警的光鲜社会身份,连最大的莉姆莉尔都没到20岁啊。
银发魔女说自己正在独自奔赴一场决定宇宙命运的战争,这句话法艾辨不出真假。但她提到不能回家的理由时,那份眷恋不舍绝对是真的。
那么,就算要法艾2辈子人生还没谈过1场恋爱就先当上3个孩子的干妈,那也无所谓——以前在学校又不是没带过缺爹少妈的小孩。
…………
下定决心后,法艾小姐在盘子上搓抹布的动作都更加铿锵有力了。
“法艾小姐。”望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什么事……”
法艾话还没问完,就感觉一双不规矩的小手沿着自己的腰际滑入衣服内部,冰冷的手指和皮肤亲密接触,刺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但她能做的反抗就只有徒劳无功地尝试用肘部推开望月的手,因为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洗洁精泡沫,抹到衣服上就得洗了。
两只手一只向上,滑进贴身衣物里勇攀高峰;另一只向下,开始探索禁忌的三角区域。
“法艾小姐,你知道吗?你踩着小板凳,系着大一号的围裙、把头发扎成团子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新婚燕尔的幼妻一样,光是从客厅看着你雪白的后颈,就让我有点受不了——你这是在诱导审讯,钓鱼执法啊。”
“幼、幼……你从哪学来的变态词汇?!”
法艾的脸颊腾地红了。
「干妈」这种女性色彩浓烈的身份她都说服自己接受了,但「妻」……这个绝对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
“你搞女生我没意见,但千万不能当萝莉控啊!你这是犯罪行为,走,跟我去找安娜自首!”
“这就摆上干妈的长辈架子了?”望月嘻嘻笑道,“也好,那我今天便是要‘干妈’呀!”
“救命啊——!!”
法艾大声呼救。
但是谁都没有来。
“你就叫吧,姐姐被我支去采购原材料了,你就算叫破了喉咙都没用!”
“???”
这是有预谋的行动!
望月灯这家伙,早就盯上法艾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很可爱啊?明明身体这么娇小,气场却和气球一样大……这个双关怎么样?跟我妈学来的冷笑话。”
“行为人以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违背他人意愿,强制猥——”
“我有黄金律法。”
“哈啊?!”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制裁了吗!
“法律教育不了的,由我法艾·格林菲尔德来教育!今日我便要让你的扭曲欲望爆发四散呀!「Eden le Fae」!”
“嚯嚯,不欲拒还迎,而是向我发起反抗吗?「Strawberry Moon」!”
法艾看准时机屁股猛地一拱,将望月顶得向后踉跄,争取到了一点点距离。变换莫测的胶卷在她周围极速旋转,俨然形成了某种类似浮游机动护盾的东西!
而从望月身后窜出的白色影子也不甘示弱,仗着自己初具人形的优势,向胶卷一拳轰出!
幻影与幻影的碰撞激起了实质性的气流。
望月的刘海被吹得剧烈摇晃,吃力地再次后退了一步,直退到厨房门口。而法艾却靠在洗碗台上寸步不移,手里的盘子都没磕到一点。
仅一次的大魔法·应酬,两人实力如鸿沟般的差距在这里就体现了出来!
虽然同样是没有特意训练过的非战斗人员,望月掌握「草莓之月」的时间还要更长些,但大魔法实则是「精神力」的对抗——
这也就证明,法艾拒绝女学生骚扰的反抗意志,比望月纯粹出于欲望的试探有力得多!
“喜欢对老师发癫就去玩手游!”
法艾对身后喊道,拿起了下一张碟子。
望月背靠着门框滑坐到地上,吃力地说道:“那是、幽灵……虽然不是人形的幽灵……上次见到明明还没有的……”
“在上个星球开发了一些用法。”
“我啊,从出生就和「草莓之月」在一起。在很小的时候,我不会控制它的视觉错位能力,总是间歇性地抹除掉自己的存在感,变成大家眼中的透明人。这个时候就算爬到讲台上躺下、甚至直接逃学都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
怎么突然快进到犯人的真情流露环节了?
青少年的情绪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法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耐心听下去。
“一开始玩得很开心。但是后来我突然发现,我始终是孤独的,就连妈妈都无法看穿我制造的幻觉,只能用间接的方法找到我。虽然她找起来真的很快。”
“再后来,我开始想,那些没有大魔法的、或者无法发现「草莓之月」的人,我应该永远无法和他们成为交心的朋友……我们的差别太大了。”
“就算是我的姐姐,就算是我的妹妹。”
“况且,我们被妈妈送到仙后27互相认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已。”
…………
法艾停下手里的活,回过头看着望月灯。
果然吗……果然是这样。
法艾已经多次怀疑这三姐妹是在不同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也许是银发魔女在好几个星球分别留下的风情种子——考虑到那个人随心所欲的程度,腿脚不便都能轮椅飙车,这个假设并非不可能!
但法艾作为外人不可能主动去问这件事,万一不小心揭开了她们的伤疤会很尴尬,现在望月的话只是实锤了她的猜想而已。
银发魔女,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在望月泪汪汪的红眼睛注视下,法艾瞬间就把刚才那不足挂齿的一点小意外抛在脑后,现在只想搂住她好好安慰。
她擦干净了手,在望月面前抱着膝盖蹲下。
“我不会让你多交些朋友,用你的真心而不是床上的两根手指,我也不会鼓励你说世上有很多独一无二的美好事物,不必吊死在大魔法一棵树上。”
“我会对你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等待着某种安慰话语甚至亲密接触的望月,却得到了这么一句比自己更丧的回应。
“……欸?”
然而法艾还在继续:“从来就没有天命所归,你期待的邂逅也只是幻觉;宇宙茫茫,有形有相的每颗原子都没有意义。我们生于世上便是一无所有,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
“「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四目相对,那双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双眸,像是包容一切的温暖的黑暗——望月在其中望见了深渊。
“我们在年轻时常说,想要成为优秀的自己,去到美丽的地方,遇见正确的人……当这些畅想从期待变成了要求,你就成了自己的奴隶,再也走不出那个巨大的‘我’。”
“那……”
毕业于工程学院(大专)的望月没见过这种劝人摆烂的老师,心想高中老师都这样的吗,茫然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洗完碗之后我要陪安娜玩,答应了试用她那把银河密匙,虽然我不觉得能弄出什么名堂来就是了。等到我飒爽地失败了好多次,气氛会变得比较低气压,我就会以此为借口请你们仨吃饭——你现在应该赶紧打开美食点评软件,帮我找一家口味不错的店预订。”
“就这样?”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