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车厢内,列车的主人已经悄悄回到自己的岗位,留下一位客人在沙发上沉睡,昏暗的空间中仅剩冰球漂浮间碰撞玻璃杯的清脆声响。
“……。”
忽然,如同从梦中苏醒一般,一声沉重的吐息打破了沉寂。
“他妈的,我在做什么了?我法艾……怎会是一个这样的人?”
法艾抱着脑袋,从真皮沙发上撑起瘫软的身子。
“快乐水,我还是喝了快乐水。而且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我、我、我,”
“…………嘻。”
她捂住脸,忽然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窃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妈的,哈哈哈哈,他妈的、他妈的呀……不能再笑……哈哈哈哈!”
“不可以再笑呀!!”
不知应做什么,法艾小姐在狂笑间便再难以控制自己情绪,所以在这不知所谓的时刻,她便启动了大魔法——「Eden le Fae」!
而和之前那些只为了歌唱而发动的Stage Select不一样,这一次的大魔法就比之前的效果更强……规模更大!
这本来应该是不可能的。
因为魔法乃是唯物主义的神兵利器,是由「奥术母神」莉莉姆发现并赐予人类,与他们共同征战星海的亲密战友。
在基本原理指导下,凭借着“1+1=2”式的稳定输出,人类才将一度被愚蠢野蛮的唯心主义者占据的银河系变为了黄金时代的美丽家园。
有着这样光辉历史的魔法,绝不是会根据使用者嗓门大小而改变功效的不可靠力量,可公理此刻却在法艾身上失效了……这并非第一次。
【-Stage Select-】
熟悉的角色选择滚筒在她周围齐刷刷浮现,数不清的黑色图像围成一圈飞速旋转,全部都是正中间打着问号的未解锁角色头像。
仔细一看其实并不是全黑,夜莺单手持【No.40】标牌的半身照也夹杂其中,一脸烦躁的表情望着上方,宛如是嫌疑犯录入收编现场,却是列表里唯一明亮的颜色。
滚筒的旋转逐渐减慢,最终停止。
留在正前方选中框里的那张黑色头像,被一道迅猛燃起的真红火焰整个吞噬,在仿佛能听到噼啪声的激烈燃烧中褪去伪装,显露出真容。
【No.38】
“……?”脑子还不清醒的法艾发出了含糊的疑惑声。38周目的话,记得是熊猫星——
【天炉座的灰椋】
……这是哪位来着?
…………
法艾因快乐水效力消退后带来的困倦而蹙起眉头,而闭起的双眼却重新睁开。
在昏暗中,一双橙红色的眼瞳亮起。
“——对了,是我啊。我是法艾·格林菲尔德。”
她摇摇晃晃从沙发上起身,右拳虚握几下,忽而轻笑一声,在无人的房间里哼唱起来:
“仿佛屠牛事件一般陷入了爱恋,”
“是实地调查第17天的早上哦。”
“完全损毁的测量仪器,”
“奏响的是、未曾听闻的声音~”
她用脚尖打着节拍,迈着轻盈的舞蹈般的步伐走到窗边。
“乘上UFO去往异星吧,走吧~”
哗啦——!
一把拉开了厚重的蓝丝绒窗帘。
窗外是仙后27星港,距离法艾和莉姆莉尔三姐妹登上银河-666号,并未过去多少时间。
法艾眯起眼睛,视线扫过一艘艘停泊的飞船,扫过向上卷曲的人造球壳居住区块。
锁定了悬挂于空间正中的那个存在。
仙后27人造黑洞。
“这是何等巨大、惹人不快,”
“而又美丽的星球……”
“但我们已经不需要啦,不需要啦~”
像是盘算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趣的弧度。
她在回味。法艾·格林菲尔德,法艾·格林菲尔德。她复杂、多变、无所定形,就像故乡上空无色微苦的雨。
可她的故乡到底在哪里?普朗克的雨水,天炉座的烟火,在水中和火中都没有她的位置,她如同葬仪师终结了不变之物,又如同铁匠重铸门扉,展现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你是谁?”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法艾愉快的哼唱。是夜莺,这个毫无理由与预兆地出现,而后又沉寂许久、连法艾都快忘记了的背后灵,不知其存在方式的宇宙女鬼,浮现在车厢角落里。
“我单知道42个周目中有执念未消的恶灵,会伺机浮上;我不知道竟会这么快,也不知道竟会是你……向慕斯塔降下时,唱出这首歌前半的,其实就是你吧?”
而法艾没有回答,只是近乎妖艳、近乎罪恶地笑着。
“哼,老东西,你才是挑战者!”
夜莺猛一挥手,如同初次唤起「Eden le Fae」时的玄奥乳白色符文在她指尖飞旋,在空中拼写出了一句由概念嵌合而成的启动语句:
「以我的血和我的名」
「With my blood and Name」
“会赢的!”
可是在下个瞬间,这两行就被突兀出现的焦黑灼痕暴力划掉。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未曾见过的语句、刀劈斧凿的文字:
「以火再造,以铁重铸」
「With my Fire and iron」
“——!!”
刹那间,热量升腾,改变随火而来。
“为什么,要用这么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不能理解我的话,那可太难过了——”
“不理你啦!”
歌声落幕,答案揭晓,在这样一个毫无防备的日常的傍晚。
为什么解锁了画师的记忆,角色栏却没有随之亮起?为什么熊猫星人会变成树?为什么聪明的树对「半纪轮回」一无所知?
金发的前银河偶像神情凝重。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站在那里的是藏在美工社畜日常角落的污垢,将叩开门扉前的记忆留在熊猫星、悄然潜伏进「妖精庭园」的影子。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学习了瑟菲的美好品格,超脱凡人得窥真实的No.38给自己留了后路,逃避了大魔法的统合;又通过某种途径,她人为制造了一颗星球的末日。
换来的就是这抹明亮的橙红色。
那是人类早已遗失的五种力量之一,从宇宙尽头投射而来,象征锻造和进化的遥远光芒——的残缺劣化版本,不纯的金,光所未照耀的光。
“……你打算做什么?38代。”夜莺问。
“行「巨锻匠」故事!”法艾答。
什么意思?
饶是在夜莺利用偶像身份四处搜罗的情报中,也从未出现过这个名词,这就说明……要么隐藏得很好,要么是已经覆灭了。
“首先就从这颗死星开始,重铸不变之物,以火再造宇宙,世界将在灰烬中重生!”
“!!!”
在豪迈的宣言声中,法艾的身体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遮阳帽因进餐而留在包厢中,因身高优势而一览无余的法艾的头顶,黑色秀发的丛中——
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猫耳。
……嗯?
“畏怖吧,跪拜吧,在我的爪前;向我俯下头颅,移开你不敬的视线!我、我、我——”
“我「巨锻匠」呀!!”
言出法随,夜莺下意识顺从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法艾的下半身。
那双被黑丝和小皮靴包裹的少女的脚,赫然被置换成了一对毛皮油光发亮、指甲亦修剪整齐的黑色猫科动物脚掌。
夜莺无比惊骇地高呼出声:
“原来你是吐司啊!”
“不是吐司,是巨锻匠!!”
“猫也会偷偷看人类的足控色图?异种歼?哇,好变态!”
“…………”
“你不想见见你的子孙吐司九世吗?”
“我一岁就绝育了。”
“啊。”
“嗯——不对,你竟敢羞辱我!”
法艾气得汗毛倒竖、咬牙切齿,喉咙里不断发出充满死亡威胁意味的恐吓声。
夜莺更加恐惧了——因为她不确定法艾小姐还能不能变回原状。「Eden le Fae」的记录中竟然混入了家里宠物猫的记忆,而且还能影响肉体,真是闻所未闻……而且这猫竟然还是勾搭了猫耳娘文明,暗中接触到了黄金时代失落力量的超凡猫!
“吐……巨锻匠小姐,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绝不!我要让烈焰净化一切——”
法艾叫道。
就在两人僵持之间,从被法艾拉开的窗帘之间,忽然打进来一道炽白的光。
哗,是一辆打着超亮远光灯高速驶进港口的宗申人飞船!宗申人是人马座旋臂上臭名昭著的野蛮文明,他们开飞船天天抢道压线,并且在会车时从来不知道切换近光灯。
法艾忽然不说话了,目光锁定在了车厢顶部的光斑上。
“巨锻匠小姐?”
“……。”法艾不理她,喉头发出了热水沸腾般的咕嘟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夜莺屏住了并不存在的呼吸。
在下个须臾的瞬间——
光斑动了。
法艾也动了,如闪电如魅影一般,从地上猛然弹跳起来!
然后被沙发绊倒,整个人摔进软垫里,脑袋砰的一声磕在了凸起的恶魔形木雕扶手——那个恶魔头像顶部的尖角上。
尖角折断了,法艾也晕了过去。
…………
…………
法艾是被莉姆莉尔叫醒的。
“头好痛……快乐水也会宿醉的吗?可恶,再不喝了……”她揉着太阳穴说。
“哈哈。”莉姆莉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