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瑟菲哼地冷笑一声。
“是啊,在我成为「完全的一」之后,Fae的存在将会成为此方宇宙的唯一,我将前往那道触不可及的地平线,得知世界的真相。”
“你错了。”法艾说。
“哪里有错?”
法艾右手被钉在升格之母神像上,整个人像腊肠一样挂在半空中,左手也自然垂下,一副非常滑稽的样子,还在认真纠正瑟菲的说法:
“这句话是佛教典故,传说是释尊诞生时,以右手指天左手指地的姿态所唱咏的偈句。意思是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自我」,对客观世界的认知、情感、所有的一切意识活动,都由自我的本心来决定——绝不是‘老子最厉害’这么庸俗而迷执的想法!”
瑟菲一时哑然,随后嗤笑道:“那又如何?看我把你钉成耶稣基督!不,还是魔女审判更好吗?你更喜欢哪种穿刺方式?”
她随手抛开无名大剑,任凭它化作魔力消散,双手开始运转一个更大更复杂的法阵。
法艾扬起左手,把拔出来的半截枪头向瑟菲投掷过去,并辅以尾部缠绕的胶卷控制方向,大大方方地瞄准了她的躯干正中。
不瞄准要害的头部,而是选择体积更大的躯干,是自己都对准头没有信心吗?
哼,还不如收回「Eden le Fae」,我自己来完成周目全收集的使命……瑟菲心里轻蔑,但她做事一向是慎之又慎,不然也无法隐藏700年没有被正统法艾发现。
于是她没有站在原地装逼,而是采取了最保险的应对,也就是快速远离长枪投掷的路径;考虑到法艾在枪尾缠上了那根烦人的胶卷,还分出一部分精力启动了反射法阵来避免它突然转向。
而这个回合的结果是……
瑟菲感到一阵风吹拂耳畔,黑白相间的裙袂划过她的视野角落。
“——?”
知更鸟穿过瑟菲避让投枪而产生的通道,大步流星地奔向会堂无比华丽的落地雕花窗,那是枯朽的幻境中唯一还剩下体面的物件。
“只有一次也好,只是残响也没关系,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法艾勉勉强强地笑着,咳出一大口血,胶卷发出破空声迅速回卷,把半截枪头收到了手里。
“……因为每一个我们,都是不被期待的、没有名字的花。”
知更鸟回头看了一眼法艾,似乎向她回以了一个微笑,然后用力撞向了窗户。
咵嚓——!!
十数米高的雕花窗户破碎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清脆声响。
五彩的碎片在昏暗光辉下仍然折射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辉,像是百年一遇的流星雨,满天星斗没有洒落下来,而是在摆脱了重力的太空中打着旋儿向四周飞射。
一时间仿佛置身于万花筒内部,在瞬息万变的光华簇拥下,知更鸟脱离了苍塔的领地,跃入广阔的宇宙空间——
她看到了星星。
在牧夫座大空洞,就连别处司空见惯的星空都成了无法奢望的美景。
她朝前方伸出手,向着远处、更远处……
她终于感觉自己离星星近了一些。
在大角星越过空间站的体积遮挡,跨越数个光年向巨塔投来这个周期内第一缕广义上的阳光时,知更鸟的身影就在橙红的暖色中像泡沫般消融了。
…………
…………
“好吧,玩闹就到这里。”
大概是因为错失了一个周目的缘故,瑟菲的心情很不好,语气也比刚才的冰冷更加冰冷。
“「Eden der Fae」——”
“「27」「33」,消亡之物归还于我。”
【No.27 白羊座的猎鹰】
【No.33 天蝎座的夜鹭】
发出明亮光芒的魔法书页围绕瑟菲形成了漩涡,狂暴的魔力开始汇聚——甚至像火焰般扭曲了附近的光线,和这个规模比起来,刚才连续上百发的投枪确实像是玩玩一样轻松随意。
法艾也终于挣脱了钉住右手的长枪。这些魔力造物似乎混入了其他能量,在成型后就变成了真正的金属物质,没有随瑟菲撤去魔力而消散。
可惜完整的那根枪深深刺入金属雕像拔不出来,她只能提着捡回来的工兵铲和半截投枪,听着瑟菲来者不善的咏唱,感觉自己印堂发黑。
印堂确实发黑,都被铁皮烙熟了。
突然想起了这茬,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遮掩表情维持伪装的必要了,法艾索性一咬牙,五指死死扣住铁面具的边沿。
“什么完全的一、什么升格……我才不管!我也要违抗你的命令!”
刺拉——
把面具连着半张烧糊的脸皮一起撕了下来。
“呼……像剥开结了三天的痂一样爽。”
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法艾小姐在直接复活之外时灵时不灵的恢复能力总算是派上用场,被枪尖穿透划开的手掌和血肉模糊的脸在几秒钟之内就恢复如初,甚至比来时更加白净柔嫩了。
她这个时候反而有闲心胡思乱想,瑟菲的「妖精庭园」好像读作「Eden der Fae」,中间那个介词不一样,又是不知道来自哪个犄角旮旯的自创语言。
“是同类型的大魔法……呢。”
法艾的鬓角淌过一滴冷汗。看起来倒是同类型,可为什么你的像是什么晨间儿童剧里的主角武装,而我的就像是商品化版本的玩具啊?
但即使是商品化玩具,应该也会有类似的读取道具、发光发声的功能才对!
……以上是来自天炉座宅女的感想。
管不了那么多了,法艾眼一闭心一横,就直接硬着头皮腆着脸,当着瑟菲的面开始照抄她的咏唱!
“「Eden le Fae」——”
“「23」「38」,消亡之物……归还于我!”
【No.23 牧夫座的杜鹃】
【No.38 天炉座的灰椋】
“……欸。”
大魔法竟然发出了以前没听过的报幕声!识别成功?真的成功了?他妈的夜莺,有这种功能藏着掖着不早点说!现在也不知跑哪去了!
法艾紧紧绷住表情,假装这一切操作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至少不是意料之外),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她身体两侧的空地上亮起了和瑟菲遥遥相对的数字,熟悉的电影胶卷以不逊于对面的书页的速度高速环绕,似乎就要在数字正上空编织出两个模糊的轮廓来,一个是狰狞的昏黑铁甲,一个是华丽的洁白长裙,这两件风格截然相反的衣装同时向法艾身上靠拢——
然后,不需要听瑟菲先说一遍,法艾就知道了真正宣言战斗的下句话该怎么说。两人在分毫不差的同一时间,道出了似是而非的口令:
““——业火拔刀/枪!””
两股不相上下的魔力在空间中爆开!
破败的苍塔中枢,化作壮绝战斗的起点!
瑟菲发动大魔法后变出来的那把大剑又长又厚又重,根本不像个魔法师会用的武器,法艾刚才闯进大会堂的时候可是看见了的,所以她故意耍了个心眼,把手里的半截投枪稍微熔化,反手接在了「伊甸之门」的D字形握柄底部,硬生生把工兵铲延长到超过了她自己的身高!
看起来拼拼凑凑的,有点丑。
但是能用就行——
哐!
法艾只来得及抬起铁铲,瑟菲的攻击就从十数米外顷刻而至。
这一下好悬没把她刚焊上去的连接处直接劈断,法艾被震得虎口生疼,心里暗道一声“苦也”,想着老娘果然不是打架的料,不管是莉姆莉尔还是安娜,赶紧想个办法过来帮忙啊!
她后撤两步,低头确认大魔法发动后的情况。38的铁甲和23的礼裙同时包裹在她身上,以稍微削减了一点装饰的礼裙作为基底,外层套了风格凌厉的板甲,覆盖面积很大却不觉得沉重,唯有保护胯部的裙甲被宽大的礼裙代替。
黑与白在她身上交织,整体风格简直就像是那种,呃……
那种小游戏里喜闻乐见的姬骑士。
事先声明,一向为人师表、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法艾小姐极其注重师德师风,她私下里必然是没有玩过那种伤风败俗的游戏,所有相关记忆都来源于天炉座,根本不需要的多余知识以一种类似诅咒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脑海!
“38代,你这肥宅……!”
未曾见面便称其为肥宅!
才吐槽了38代一句,瑟菲的下一次斩击便瞬间到达了面前。法艾不敢继续硬接,侧身往旁边打了个滚,随即用胶卷把自己拉起,做出了半小时前的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高速空间机动。
这就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法艾的挣扎!
轰!
划过发梢的斩击落在升格之母雕像上,将沉重的实心金属块劈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法艾回头看了眼那道裂痕,想象了一下自己挨上这么一刀会变成什么样,感觉抓着胶卷的手都更加有劲了。
虽然她理论上是不死之身吧,但对方可是瑟菲,说不定对大魔法做个手脚,直接就把法艾从根源上给毙了也不是不可能……
“「暗沉荧火」。”
——?!
瑟菲一声令下,周围稀薄的空气和重力仿佛都成了她的从犯,陡然出现的沉重压力将法艾从半空中直接按倒在地,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这也是……她的能力?这样就逃不了了!
法艾大声呼救:
“莉姆莉尔,救我啊!”
“安娜就不行吗?”
“安娜也可以!……欸?”
法艾小姐愣住了,转头望向被知更鸟撞碎的窗户。
一道穿着白色连体紧身衣的身影站在那里,手提肩扛着一大一小两把剑。
“安娜?!何时来的?!”
安娜朝法艾咧咧嘴角,收起笑容看向另一侧眯起眼睛的瑟菲。
“银河刑警、番号999、安娜。”
“发现通缉犯「瑟菲·卡托布莱帕斯」,在逃时间……684年。抓捕流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