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队出道?我可没听说过这回事……”
法艾询问的眼神转向小雀,只见少女向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凑近麦克风喊道:
“我们要组一辈子乐队!”
舞台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才不组咧!”法艾用力推开小雀,“别想用观众裹挟我,我法艾不吃你这一套!”
“啧……”
竟然在咂嘴!
【没想到我们竟能亲眼目睹一个全新组合的诞生!少女和少女在银河一角相遇,真是命运般的邂逅啊!】
老板不遗余力地炒热气氛,看着从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的客流笑开了花。
【那么,我们请挑战者「自鸣天琴」组合追加一曲,作为正式宣战的布告!】
他甚至没有征询二代夜莺的意见,在场观众也不在乎——客场作战的重压猛然给到亚托莉身上,她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接着再来一首?我没准备啊……】
法艾勉为其难地笑着,
【那就唱吧。】
——几乎在瞬间,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很难想象站在铁笼当中那个身披彩光的草帽女生,就在刚刚还在和身旁的少女拌嘴,没有一点打算认真唱歌的正经样子;她甚至还穿着live house的工作围裙,整个人就像乡下来的,可就连那条又旧又土的围裙,仿佛也变得陌生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识正在激烈冲突——
她究竟是街边路过的普通女生,还是伴随着星光降生的偶像?
逻辑和直觉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那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强迫他们去忽略她,去模糊她的脸庞、遗忘她的名字。
可那强烈的存在感是什么?
那如同行星捕获飞船、让人无法挪开视线哪怕一秒钟的致命吸引力又是什么?
【把我的舞台和我的歌,全都还给我!】
【这里没有仿(你)品(们)的位置!!】
…………
前奏再次响起!
【咿噢噢噢噢噢——!】
狂暴的嘶吼将在场的每个人贯穿,像倾盆而下的暴风雨席卷走一切掺入杂质的俗物,只剩下一个唱歌的人,和一群属于她的听众。
就好像台上站着的不是一个(唯独胸部很大的)矮小女性,而是一位威震四方的大力士,用他肌肉盘虬的巨臂将他们死死按在原地,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除了小雀之外距离最近的亚托莉物理意义上的无处可逃,在充满敌意的声浪中,她就像被顶级狩猎者锁定的猎物,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上来就这么拼命的吗?如同暴力般的音乐,这就是……真正的偶像?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捕获飞船的行星啊,甚至已经超越了比邻星B的三颗太阳,那是一枚活生生的黑洞!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在铁笼一角蜷缩成团的亚托莉,悄悄地流下了恐惧的泪水。
好可怕……猫耳娘星球,好可怕……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被看穿了!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犹如新生的婴儿,什么都无法隐藏!
不、不行,赢不了!
在徒有其表的猫耳娘星球,对上这种家伙,是赢不了的!
在宗申文明的母星——玛土撒拉,出门就是一颗转速快到没边的脉冲星,因此宗申人几乎都是生来与速度相伴的鬼火小子,反重力冲浪是他们的国民运动;宗申飞船甚至把“安装有刹车”列为扣分项,因为增加了无意义的负重。
这个神经病一样的文明之所以能维持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们是靠有丝分裂繁衍的,其中一支对速度没那么狂热的氏族搭建起了国家机器,每天最大限度想办法折腾国民,让他们把注意力暂时从危险的活动中移开,由此提升幸存率。
而亚托莉的出身有些不同,她是最初负责打扫宫殿卫生的宗申女性的第1131届后代,在政变中流落在外时接受了义务教育。
初中毕业后被大皇女组建的临时政府捡到,荣归故里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全国学历巅峰之一,被委以重任,当上了外交部长。
「天琴座的夜莺」,当然是冒名顶替的。只要给够了钱,不多加声张,没有人会在意。
这不过是宗申外交团搜救流落皇族的手段,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为害怕再拖上几年,那些流浪宗申人的学历都要比在某个工业殖民地高中深造过的大皇女还高了。
这些一切的行动缘由,本来应该是谁也不知道的机密才对……为什么这个唱歌的少女却像是对她的内心了如指掌一样?!
【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
【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曾感到过寂寞,】
【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来呀——!】
亚托莉差点给她跪下了。
没错,就是这样……就算背负着宗申外交部长的身份,用偶像乐队的假外衣精心包装起来,真正的亚托莉其实只是一个承受冷眼也要努力读书,本来能去银心盘上重点高中、渴望着女子高中生和奶茶的平凡少女罢了……
听到法艾这声“来呀”,她顿时回想起了那个幼小的自己,在孤儿院床位上暗自下定决心、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
可现在又如何?
她只能顶着别人赐给她的头衔和团队,去给那帮不让她上高中的疯子满银河打工!
小雀把亚托莉几近崩溃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没想到这位大明星精神这么脆弱,一首歌就能把她唱哭。
这要是再来两首,岂不是能直接在台上把人给唱死?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啊!
“哈哈,不要给她停!我要看看偶像女神听到粗砺的摇滚歌,会不会兴奋得扯旗呀!”
在大魔法的间奏中,法艾仰头喘息着,朝身后比出一个剪刀手。
“之前说,我不想唱摇滚……呼。”
“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用唱歌来宣告存在,存在本身便是不言自明的,用歌声去做到什么的想法,只是夜莺强行赋予我的改变……。”
“其实是会唱的啊!在变成现在这个「我」之前,就已经在公寓里偷偷练很久了啊!”
胜利的V字在身侧划出一个半圆,
到达正前方的时候,
忽然拧转手腕、收回食指——
变成了一个银河通用的手势。
法艾小姐好像有点上头了,涨红了脸、青筋条条绽出,咧开嘴巴嘿嘿笑道:“反正你们不久之后就会忘记吧?我要你们都看到我,却不记得我是谁。然后我还要说一些过不了审的话题!”
“过不了审的话题?!”小雀惊叫道。
“没错!我来比邻星B只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他妈是公平!猫耳娘和人类,外宾和本地人,谁又比谁高贵了?今天,我便要为小雀完成她的复仇,来,你也说两句!”
法艾把麦克风递到小雀嘴边。
“欸?”
“你看台下,这黑压压的人群都在看着你,全世界都在期待着你!”
“欸,那个……谢谢大家!”
“首先能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15岁,是学生。”
“离开比邻星之后,想去做什么?”
“是啊……果然还是王道征途,勤工俭学吧。”
“勤工俭学,那个很累吧?”
“有的还好吧。主要是习惯了。”
舞台下传来一些鼓掌。
身为流浪孤儿却对学习的重要性看得如此透彻,法艾擦了擦眼角欣慰的泪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自己。
“我已经帮你开辟出道路,接下来,这舞台就交给你了。”
“……”
“告别演出,要加油啊。”
“……我会的!”
法艾把手搭在铁笼上,原本几个工作人员都搬不动的金属框架顷刻间烧融断开,叮铃哐啷地碎了一地。
“这个,已经不需要了。”
她目送小雀一路小跑进后台化妆室去拿她的吉他,走到亚托莉身旁席地而坐。
只有身体曲线很成熟的宗申女生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手脚并用逃跑,却被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有事想问你。”
“噫……!”
“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掉。我想问问了,你找的那个二皇女,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吗?”
“名字……叫普莉梅拉。特征……不知道。政变爆发的时候,她才刚出生没多久。”
法艾朝后台扬了扬下巴。
亚托莉一愣:“她?”
“你们都是金发,我觉得还挺像的。”
“会是吗?我也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你在找个什么劲!”
“要判断是不是,得让她登上我们乘坐的宗申飞船,如果能启动后备隐藏能源、启动超级变换形态,就说明她的血脉是正统的。”
法艾对这种有点老套的桥段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如果确认她是失散的皇族……现在当权女皇是她姐姐吧?她还能像个普通的——可能稍微穷一点——高中生一样,读书和玩音乐吗?”
亚托莉想到自己的经历,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啊。”
法艾小姐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几分钟,小雀抱着她的吉他从后台走出来了,望着她复仇成功的带笑脸庞,法艾轻声发出询问:
“那么如果……”
“我要强行带走她呢?你有没有能力……阻止我劫持一位宗申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