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镌刻在我内心最深处的回忆，日日夜夜如梦魇一般折磨着我。
曾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时光永远地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道疤，如何也不能抹去。
爱与恨夹杂泛滥，疼痛谱写的交缠，我在其中沉沦，沉沦……
很早很早那年。
我是怀着祝福与深爱诞生的。
那时候，我的家庭美满，父母和谐。
妈妈是温柔安静的网文作家，父母是一家重点学校的教书先生。
我的出生对于全家来说，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毕竟我是他们结婚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无比重视。
在父母左右思考之后，最后给我取名——心柠。心若赤诚，宁静安逸，他希望我一生都无忧无虑，永远幸福安逸。
事实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
我刚刚诞生的那三年，几乎受到了来自父母双方全部的爱。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我三岁那年，我的弟弟——澄诺语出生开始的。父亲的爱开始转移，潜藏在他骨子里的重男轻女一点点展现。
母亲也因为我的年龄大上三岁，总会下意识偏袒那个小小的男孩。
最开始，我还小，还不能理解父母偏袒背后的深意，只是依旧没心没肺地当着我的小公主。可我不知道，在弟弟诞生的那一刻，我就不在是小公主了，而是小王子身后的女仆。
第一次发生大的争吵，是在八岁那年。
八岁的记忆大部分都已经变得朦胧了起来，只有父亲那狠厉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依旧记忆深刻。
起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我带着弟弟出去玩，在外面不小心买错了东西。小孩子口齿不清，店家听错后拿来了和我们要的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出了店家之后，才发现包装里面并不是我们原本要的小积木，而是一些白色的晶莹小球，看起来像是小糖一样。
“是糖……”有些奶声奶气的弟弟双手伸得高高的，我也没有多留意，也就当做了糖。
只是小孩子，哪里会明白那么多道理呢？
看他要，我就给他倒了一些，自己也留了半袋，随后两人一个一个吃了起来。
只是……那是冰袋。
弟弟很快肠胃不舒服了。
爸爸妈妈发现了异样，火急火燎地跑往了医院。直到弟弟打上了点滴，爸爸才有空看向了我，眼里似乎藏着一股我永远看不懂的汹涌，轻轻地问我：“你知道你弟弟怎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也是眼角带着泪花，随后拿出来了当时买的那个包装袋，递给了他。“我，我们不知道买的东西，感觉是糖，就一起吃了点，不知道是不是这……”
我还没有说完，看清手里东西的爸爸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很大的一声，医院的人们把视线都移到了我们这边。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角的泪花都还没有消下去，双眼就已经彻底变得空洞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平时工作已经够累了吗？？！为什么还不让我省心？！啊？！腻是姐姐吧？为什么连弟弟都照顾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气得都在踩地板，妈妈坐在他后面，视线似乎一直都在弟弟身上，眼里满满的担忧。
我在那一刻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以前许许多多不明白的事情好像都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妈妈的嘴里的话，永远都是，心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对吧？
为什么爸爸在饭桌上总是把我最爱的鸡腿夹给弟弟……
为什么……爸爸妈妈看着弟弟的眼里，永远都有一抹看我时没有的温柔。
……原来，我并没有被爱，并没有被偏袒。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怎么都没力气说话。
眼泪只是顺着脸颊流，却连哭都哭不出声。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听话啊，然后你在家里教弟弟学习，为什么非要带着他往外面跑呢？爸爸妈妈工作还不够辛苦吗？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呢？你说……”
那声音，好像深深的泥潭，让我越陷越深……
爸爸……你和妈妈不喜欢心柠，是因为心柠不乖吗？是因为，心柠不够听话吗？
我颤抖着唇片，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爸爸在说什么，空洞的眼睛看着还在摸着弟弟头的妈妈，心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掉。
爸爸……心柠也吃了那东西啊，你可以不要再怪心柠了呢？心柠好怕……
妈妈……心柠也吃了啊……妈妈为什么不关心心柠啊……是心柠做错什么了吗？
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只记得是医院的人来阻止了爸爸，说什么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说什么大人工作的压力不要宣泄给小孩，说什么要有作为父母的担当……
我只是站在那里，直到弟弟慢慢醒了过来，妈妈哭着抱住了他的身体，爸爸也在一边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只有我站在静谧的医院里，周围都是匆匆忙忙的医生和病人家属，密密麻麻的身影宛如要把我淹没。
我不哭不闹。
看着他们三人。
忽然觉得他们才像是一家人……
那以后，我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不哭不闹，努力学习，不顶嘴，不任性，爸爸妈妈说什么就听什么。
我再也没有主要要过好看的小裙子。
我再也没有吵吵闹闹地钻进爸爸妈妈的被子一起睡觉。
我再也没有主动让任何人抱我……
每逢过年。
亲戚来到我家，无一不在夸我乖巧懂事。
爸爸妈妈坐在弟弟旁边，脸上洋溢着笑容揉着弟弟的脑袋，弟弟在他们身边全神贯注地玩着手机。“心柠这孩子确实乖，诺语就完全不是一回事，天天闹得不行，也不知道时候才能让我们省省心。”
他们说着，但脸上的笑和眼里的宠溺是对我事怎么也没有的。
我坐在沙发上，只是安静地看着书。
全然没有关注客厅里的欢声笑语。
白炽灯的灯光照的每个人脸上都神色各异，年底的团聚是欢乐也是祝福。
电视上开始播放过年的倒计时。
三。
弟弟按下了游戏的匹配按键，开始了一局新的游戏。
他后面还坐着亲戚的其他小孩，围在一起讨论着自己喜欢的游戏和动画。
二。
瓜子皮被放在了桌子上，爸爸妈妈和亲戚们有说有笑地开始发红包。
红包一个一个发放，爸爸妈妈一人给了弟弟一个，亲戚也丝毫没有吝啬。
一。
我放下书本，看着妈妈递来的红包，我乖巧地笑着收下。
嘴里还尚未融化的糖果被我一嘴咬碎，吃多过后的苦涩蔓延在空腔。
过年了啊……烟花升起在各地。
亲戚们留下了红包，准备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热闹。
爸爸走到了我身边，罕见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心柠是乖孩子，压岁钱爸爸给你存起来，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把手上满满的红包交给了他。
他笑了点了点头，随后没有多说也离开了客厅。等到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是在笑，笑得乖巧，笑得可爱。
我知道，我很乖……所以我没有压岁钱。
我知道，弟弟任性……所以他有压岁钱。
我也知道，被爱的人，才敢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