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薇娅记得自己原本正和帕尔梅林沿着道路乘马向西,直到一位墨发金瞳的黝黑少年从天而降将帕尔梅林的马匹杀死。
随后,骑士和刺客展开战斗。
结局以……
莉迪薇娅愣住了,她握着杯子的手颤抖。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女孩浅笑。
“那是我的力量?”莉迪薇娅将瓷杯放回到桌上的托盘中,她将信将疑地望向女孩。
莉迪薇娅有些不太相信,因为她从没听说过自己还藏着那样强大的底牌。
“是,也不是。”女孩摇头。
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小袋牛奶,倒入了自己的杯中,又接着搅拌起来,“从神的手中换取权柄,往往要付出代价。”
女孩手中动作停顿,她漆黑的双眸微微上扬,和莉迪薇娅四目相对。
“而代价,我已经收到了。”她的笑容甜美,却也令人不寒而栗。
“你就是喀默信奉的邪神,我用记忆和你做了交换。”莉迪薇娅深吸一口气,她似乎终于可以把那些困惑自己已久的线索和疑问都串联起来了,“他们说莉迪薇娅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才带着车队前往雪山,现在看来大概是已经找到了。”
“令人惊讶。如果不把我称作邪神答案或许还会更加完美。”女孩放下瓷杯又鼓起掌,这次她似乎发自真心。
“那你究竟是什么?”莉迪薇娅问。
“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女孩身体前倾双臂撑伏在桌上,“有关于这片大陆起源的故事。”
她不紧不慢,没有正面回答莉迪薇娅,反而自顾自地讲述起来。
“起初,这个世界一片虚无。”女孩轻声说。
她的语气失落,她厌倦虚无。
随着故事的开始,莉迪薇娅周围那些她所熟悉的街道和店面都开始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幽邃无垠的黑。
“这些呢?”莉迪薇娅指着突兀保留的桌椅和咖啡杯。
它们悬浮在空中,莉迪薇娅和女孩则坐在座位上,和所谓的一片虚无格格不入。
“不要乱动,这些可不是单纯的影像。”女孩冷冷地说。
不像在开玩笑,考虑到自己品尝到的咖啡口味,莉迪薇娅开始相信这个空间中女孩所塑造出来的物质都是真实的。留着椅子则多半为了让她好好坐在原地,防止不小心掉进脚下这望不见底的幽渊。
“众神的母亲在这片虚无中诞生。”
女孩继续讲述。
莉迪薇娅看见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道微光,女人一丝不挂地蜷缩着沉睡着,但她发出的辉芒却圣洁无瑕。
“她无法忍受虚无和孤独,于是为这片世界添上色彩。她是虚无的女儿,却也是万物的起始,她塑造了一切。”
女人在无尽的霞光中苏醒,她刚睁开双眼星云尘埃就已经初现并围绕着她旋转缩聚,那些色彩斑斓的星点遍布了原本单调的黑。
“如果静静等待万物演化,或许这个世界也会像你先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一样,缓慢、平静、安定、自然。”女孩的脸上写满了惋惜。
转折点来了。
“她不耐烦了。”
女人雪白的眉头紧蹙。
“她违背了世界的法则,按照自己的意愿捏塑了这片大陆,甚至不惜倾尽整个宇宙的物质与能量。”
星辰在女人的凝视之中碰撞聚集,莉迪薇娅看见涌泻的暴雨汇成海洋,叠叠层岩从惊涛间崛起,沸腾的火浆勾勒着地面的轮廓,硫磺烟灰弥漫天空。
“她将其命名为桑德博斯,意为盒中世界。”
莉迪薇娅正见证着新世界的诞生,但那新世界与她最初设想的又截然不同。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星球,而是一块巨大的方盘。
海水从世界的尽头流溢奔逃,方盘的四周就是四帘巨大的瀑布,而那些企图逃逸的海水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升托蒸腾变化云雾重新回归到世界的循环之中。
众神的母亲以自己的构想创造了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这样的构设显然与莉迪薇娅认知中的物理规则相违背。
“是的,她用尽了整个宇宙的物质与能量,只为了塑造一个小小的沙盒。然而即使是那样庞大的能量,也不能长久地维持着这个简陋的沙盒运行。”
“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女孩蔑然一笑,“纵使是众神的母亲。”
“法则很快降予她惩罚,先从她心爱的造物开始。”
持续了数万年的风雪将海水冻结将大陆冰封,地缝开裂岩层深处的火浆迸发而出,数以百计的岛屿从大陆上分离出去。极北的雪峰上白色毛发漆黑眼珠的野兽最先出现,它们比任何有机生灵的孕育演化都要更早,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烟如雾却又尖牙利爪。
“寒潮……”莉迪薇娅从威尔那里听闻过胡安雪山的传说。
可她从未想过这种被人们视为某种现象的灾难居然会是世界法则反噬的后果,北境的人民原来一直在和这片大陆的缺漏之处战斗。
“最初的大陆就是寒潮和死雾的大陆,不适合任何生命生存。”
女孩的声音空灵穿透,她继续讲述。
“众神的母亲无法忍受她的世界被无情摧毁,于是她又开始创造,利用仅剩的宇宙能量。”
“她参考自己的形象捏塑了七位不同的个体,他们是纯粹的能量造物,而众神的母亲又将自己的权柄分赠他们,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无所不能。”
“他们就是大陆最初的七神,也是如今艾瑟利亚教会所信仰的诸神。”
莉迪薇娅于几临崩坏的沙盒中看到那七个沐浴在能量辉光中的身影,他们体态各异却又都神态祥和。
“众神分饰不同职责,他们击退寒潮死雾并诞育子嗣,教导年幼的生灵们如何于大陆上求取生存。”
执掌日月与时海之神身披白色长袍,他的形象是一位忧郁的长卷发青年。
日月于他之手降诞,随他之愿轮转,时间得以流淌,伤疤得以修补,时代得以更迭。
执掌占仪与残卷之神是一名多情的女子,执掌古铁与炉焰之神则是一位体格健硕的男子。
他们的后代繁衍生息,步履遍及大陆的每个角落,是所有人类共同的先祖。
众神将他们的血脉与祝福散及大地,忠实地居于权柄之顶的高位,修补维护着这个原本残破的世界。
“直到,他们知晓自身与世界被创造的真相。”
众神的母亲隐瞒了众神,她躲藏于幕后,将希望和职责一同托付于她亲手捏塑的孩子,却从不告诉他们世界仍在衰败的道路上匍匐,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只是在延缓末日的临近。
欺骗是悲剧的开始,而血与火则是悲剧的终结。
“诸神的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