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薇娅学着帕尔梅林的样子也向欧尼斯鞠躬致敬。
“等克里夫先生到了,让他们帮忙好好挖个墓吧。”她退后一步回帕尔梅林身旁。
“嗯。希望他们那里也平安顺利。”帕尔梅林提起油灯。
“你一个人把欧尼斯的遗体……呃,搬过来的?”莉迪薇娅回头望了下雪地,没有发现明显的拖痕。
“是的。”帕尔梅林对莉迪薇娅的反应有些不解。
“那孩子最少也得有千磅吧?”虽然知道这是异世界但莉迪薇娅仍不由地为之惊讶。
“夏天为欧尼斯称估过一次,大约一千三百磅。”帕尔梅林如实回答。
好大的力气。
不过这也能解释骑士舞动手半剑时为何那般轻巧从容,毕竟帕尔梅林所佩戴由韦萨尔斯硬质银打造的手半剑莉迪薇娅两只手握柄都抬不离地面哪怕一丁点。
这样一来能和骑士正面过上两招的异族刺客腕力也绝对不算差。
想到这,有些问题莉迪薇娅就不得不提起。
“爵士,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组织着语言,“我是说,在我昏迷之后,那之后——啾!”
颇为可爱娇俏的喷嚏声。
严肃的气氛一下被破坏了。
“小姐?”帕尔梅林这才注意到莉迪薇娅是裹着棉被出来的,“您之前是因为魔力耗尽昏迷的?”
缺乏魔力雪精灵血脉也就无法阻隔严寒。
他本以为莉迪薇娅作为维斯洛族人不会害怕寒冷,却没想到少女昏迷的原因就是魔力透支。
“算是吧……”莉迪薇娅的身体在棉被下止不住地颤抖。
疲惫和寒冷同时蹂躏着她的身心,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撑不下去了。
一层阴翳爬上了帕尔梅林的脸庞,他忽然蹲下身拉开棉被掀起长裙的下摆,少女曲线匀称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爵士?”莉迪薇娅手足无措。
也许是因为骑士一反常态的不绅士举动吓到了自己,又或许是因为肉体被男性这般近距离热烈盯视的不自在感,莉迪薇娅心神此刻乱作一团。
“您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骑士没有抬头,他抓着裙摆的手微微发抖。
“我……”莉迪薇娅回答不上来。
帕尔梅林看见的是被雪水彻底打湿的长袜,少女的双腿无疑都处在寒风的摧残下。
莉迪薇娅确实不该擅自爬出帐篷,魔力耗尽的人本就需要躺好修养,更何况她还穿着凉薄地漫步在北境噬人的冰寒中。
莉迪薇娅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一定要强忍着痛苦出来寻找帕尔梅林,甚至行动之前都没有思考太多。
这一点也不像她。
思忖间平衡感和着地感一下消失,膝弯和脖颈被什么宽大有力的东西稳稳托起。
毛呢大衣柔软细腻的质感贴着脸颊传来,她从领下的衬衫上嗅到了麦穗和苹果的质朴香气。
油灯摔在雪地里,光亮摇曳。
发丝顺着骑士指间滑落,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公主抱了。
惊慌,或许还有一点不愿承认的羞耻。
但莉迪薇娅没有挣扎。
大概是因为她身体虚弱无力闹腾,大概是因为她在刻意维持淑女的矜持。
“爵士,我自己可以走。”莉迪薇娅语气坚定地说。
虽然在他人眼里,这话语中带的更多是倔强和逞能。
“小姐,冒犯了。”帕尔梅林没有理会少女的要求,他只是谢罪。
骑士就那样抱着她踩过积雪一路返回篝火旁,莉迪薇娅全程一动也不敢动,她浑身僵硬甚至大脑也僵硬了,缩在帕尔梅林怀里像根木头。
这种被对待的方式强调了莉迪薇娅现在的性别,她一下子落入到认知错位的不安中。
明知自己已经是女性和被他人当作女性看待是两种不同的体会,非自愿性放大了这种认知上的差异。
而且就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女孩儿被男人默不作声地公主抱大概也会羞红脸说不出话吧。
莉迪薇娅有些好奇帕尔梅林此时的表情,她谨慎小心地扭头,却看见骑士面露哀怨地直视前方。
他好像有些生气,又似乎是在自责。
莉迪薇娅也不是心理专家,她只能大致这样猜测帕尔梅林的心情。
“对不起。”骑士怀中的少女小声地说。
她不确定,所以试探性地道歉。
骑士没有低头看她,但阴翳却散去大半,和煦的温柔重又回到他的脸上。
“您应当和您自己道歉。”帕尔梅林轻声说。
莉迪薇娅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有些好玩,她无言地笑出来。
骑士明明没有在看她的表情,却也默契似地流露微笑。
帕尔梅林最后将莉迪薇娅重新安置回帐篷里,单人的帐篷里两个人一起略显拥挤,他们之间贴的很近。
骑士不作声地将少女裹在身上的棉被褪下,然后目光落在了她沾满雪和泥的女式皮鞋上。
“我自己来吧。”莉迪薇娅一下就看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意思,慌张地抢先说。
“多有冒犯,小姐。在下先离开了。”骑士向少女点头致意,随后退出了帐篷。
莉迪薇娅看着帐篷外被篝火火光投出的挺俊人影,心里一团乱麻。
这种独属于少女的纠结反而让莉迪薇娅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她现在还是一名有着男性思维的女性么?亦或是肉体和激素已经在影响她的意识和思考方式了?
如果前十四年的莉迪薇娅真的都是她自己,那她现在说自己是一名完完全全的女性也没有丝毫问题。
但丢失了那部分记忆的她现在又算什么?
记忆和思维方式又有什么关系?记忆的存在与否真的能影响一个人思维方式?
莉迪薇娅不想考虑这种本就没有定论的问题,但自身的现状始终困扰着她。
脚底冰冰凉凉的。
莉迪薇娅脱掉鞋子,将裙摆提起,雪白袜沿缠裹着脂膏般素净的大腿,袜绳紧缚下勾出诱人轮廓。
但面对着自己的绝对领域,此刻的她只觉得美而无冲动。
少女叹息着,随后将袜绳松绑,慢慢褪去了已经湿透的两条针织长筒袜。
揉搓着冻得通红的脚掌,在感觉到脚底传来一丝暖意后,她放心了似的躺了下来,把头埋到被子里。
莉迪薇娅觉得现在的自己像鸵鸟。
回避,不想面对,关于自己的性别,关于对自己的认知。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一辈子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