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精彩的一战。”卡莱斯为月露的这场战斗鼓掌,“现在的你拥有了独自行走在这片大陆上的资格了,月露。”
少见的,男人没有再喊他为她取的绰号,而是像一位慈祥的老师,为学生取得的良好成绩而感到骄傲。
“现在能够告诉我了吗?你的身份,以及,我该怎么做,才能为杰诺报仇?”月露看着卡莱斯,极其认真地对他说。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她的身边,月光打在他瘦挺的脊背上,男人有气无力的站在那里,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接着,他缓缓在草地上坐下,并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月露跟着他一起坐下。夜晚的森林很安静,偶尔的几声虫鸣声无疑更加衬托了这种孤独的寂静。
在月露在稍微离他远一点的草地上坐下之后,男人并没有马上开口,他先是从衣间取出一袋水壶,里面应该是装了满满一壶酒,月露猜测着。他先是喝了一大口的酒,然后用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对她说:
“不介意的话,就听一听一个大叔那普通的人生故事吧。”
十多年以前,在帝国东北部的洛必达领的一个偏僻山村里,有一个志向远大的小男孩。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剑术天赋,男孩时常为来自北方和西方的绿皮骚扰而困扰,明明自己生在强大的帝国,生在了那位强大的【雪领主】的领地上,为什么绿皮还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侵略他们呢?他想不明白。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成为帝国的利刃,为此他日复一日的挥剑,最终,他进入了【黄金学院】在毕业后成为了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他在上任初期锐意改革,将军队的重心转移到边防以及保卫人民上,让他在民间赢得了非常不错的民声。
然而,这种莽夫式的大刀阔斧改革,终究是触及到了阴影之下的虫子。好景不长,过于顺利的仕途以及并不聪明的脑瓜,让男孩完全丧失了政治生涯上该拥有的防备心。于是,在好几个大贵族的联合针对下,他踏上了一条几乎必死的道路,但那时候的他还高兴的认为,他将要成为帝国的利刃,为帝国扫清来自边境的隐患。
男孩接到的任务,就是带领着一百人的精锐小队去刺杀北境那个绿皮氏族【北风氏族】的大酋长,很快,仅凭着一腔热血的男孩就在前往北境的路上遇到了重重阻碍。
食人魔的袭击,雪巨人的阻挠,魔族的间谍伪装成同伴……当他真正踏入【北风氏族】的领地时,原本百人的小队现在已经只剩十人,他本人还因为多次战斗而遍体鳞伤。偏偏在这个时候,北境忽然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暴风雪,积雪能够覆盖到正常男人的腰部那么大的暴风雪,毫无疑问地,他们的小队迷失在了暴风雪中,在耗尽了所有补给之后只能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最讽刺的事情发生了,一支【北风氏族】的绿皮搜查小队找到了他们,把他们带回了部落。让男孩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个贵族们口中低等卑贱的绿皮救了他们。男孩也见到了氏族的那位大酋长,那是一个威武的绿皮,他身穿黑色的铁甲,说着一口流利的通用语,他向男孩表达了北风氏族渴望和平的心愿,还向男孩提出了希望能够与帝国通商的愿望。
男孩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们与那些凶暴的绿皮掠夺者们联系在一起。在风雪消退之前,男孩与北风氏族的剑圣绿皮一同练剑,直到风雪消散后,他怀着极为微妙的心态重新踏入了帝都坎特翁佩姆。
在冒险者行会的老朋友舍命报信后他才明白,是那些大贵族们想要夺去他的性命,在他失踪的这两年里,他们不仅杀光了他的家人,更是屠戮了他童年时生活的村庄。还将这一切的原因推给了恶魔。
绿皮救了他的命,他的同族反而杀光了他的全家,男孩再也无法忍耐,他宛如一柄最危险的利刃,杀光了所有当初怂恿他的贵族和他们的家人,然后,他被关入了帝国的死狱。但他没有死,那个曾经他无比尊敬的男人并不会让他轻易地死去,他那深绿色的眼睛里毫无情感,他只是把男孩推进了一个鲜红色的法阵里,让他被恶魔彻底地夺走了一切。
自那以后,男孩逐渐长大,却永远变成了帝国的利刃,他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变成了活着的傀儡。
最后,卡莱斯喝光了壶里的酒,朝着银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月露正震惊于这个过于悲伤的故事的时候,她突然被卡莱斯的话吓到了。
“去哪?为什么现在要去?”
“已经要来不及了,你不能呆在这里了。”卡莱斯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似乎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的激动。
“帝国已经盯上了你,你现在必须先去莱德文尼,在那里的冒险者协会去找一个叫伊特瑞拉的人,她会指引你下一步的道路。”
“那你呢,大叔……你难道要继续呆在这里吗?”月露急切地问他。
少女看见的,是一抹无奈的笑容,卡莱斯的目光宛如一潭死水,任何话语都无法在其上漾起哪怕一丝丝微小的波澜。
“少年在被关入死狱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每个人迟早都要去面对的,不是吗?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为什么…”月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们每个人为什么都要这样,都是自己为是的以为自己很厉害,什么都不肯和别人说!又要偷偷的在阴影里哭泣,为什么啊…”少女那紫色的双瞳中似乎有无尽的悲伤,泪水抑制不住的于脸颊滑落,“嘀嗒,嘀嗒”一滴一滴地滴在草地上。
“啊啊,别哭啊,小月亮,你要知道,男人们都有他们莫名其妙的坚持吧。”他轻轻摸了摸月露那漂亮的银白色头发,这一次,少女没有反抗。
男人拿出自己的佩剑,轻轻地放在月露的身前。“拿着它吧,这样伊特瑞拉就会知道你的身份了。”男人再次与少女那紫色的双瞳对视着,只是这一次,少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陌生的倔强。
翌日清晨,卡莱斯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城镇,驶向了【商业都市】莱德文尼,他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看到了少女的身影与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重合,他一直伫立在原地,目送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你的旅途可不会在这里结束,加油吧,背负【月】之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