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独自将整个身体沐浴在温泉之中，纵使身体被流动的暖意所包裹，但她——希露丝薇尔，却感受不到半点兴奋。
充斥在她心中的，并非是战胜敌人后的喜悦，而是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的该称为何的，扭曲又无可逃避的绝暗情绪。
“为什么....我会这么无能?”
将纤细的手臂从温泉中抬起，散落的水珠滴答滴答的滴入水面。
她透过那朦胧的雾气，呆滞的看着自己手臂上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那是她幼时身为奴隶时，遭受到的非人的待遇的烙印。
【将内心的那份温柔与善良对值得珍护的人展露，在面对必须要战斗的敌人时再毫不犹豫的去战斗】
名为雾海夜月的少女所说的话语，此刻在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
她，又想起那少女的笑容。
是如此的坚强，又是如此的美丽。
是她光看上一眼就会被迷住，但却又会开始憎恶起自己的，绝美的笑容。
胸口，再次猛然的皱痛起来。
她，又回想起不久前，自己于这浴池内对少女单方面所签下的契约。
——我绝对会守护你!
只要回想起自己曾于心中默念过的这句话，她的心便愈发疼痛。
“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她呆滞的将手高举，雾气与月光在她那美妙的酮体上交融。
她，没有才能。
幼时惨遭暴行的躯体根本无法长久的行动，光是能持剑对付敌人就已经要感谢治疗自己的希娜的伟大。
魔法天赋也贫弱至极，能用的就只有风魔法，但对魔力的把控差劲的要命，魔力总量也是堪忧至极，稍微施展高阶魔法就彻底站不稳脚。
她——根本就没有守护他人的那份力量。
“我....真的好没有用”
高悬着的手兀自坠落，液面之上的水花朝四周飞溅。
她，并非不渴望着变强。
但，她做不到。
用一句话来概括原因的话，就是——她没有天赋。
不仅没有天赋，甚至到不久前都还在质疑自己杀人的意义。
这样的她，根本就已经失去了继续成长的资格。
就算自己挥动剑刃屠杀他人的意义现在已经被少女给出答复，但她...却仍旧痛苦于自己没有天赋的现实。
她并非不努力，努力甚至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优点。
没有一天曾落下过对于魔法的练习与对，即使身负重伤在草草治疗后也会立刻练习挥剑。
但...越是这样练，越得不到回报，自己也因而越发痛苦。
对于自己无能的绝望，已经几乎快要将她压垮。
“夜月...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呢?”
她迷茫的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
明月的光照，是如此的温柔，又是如此的虚无缥缈。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透窗而来的月光，却什么都没有握到。
“不仅是神的祝福者，还和芙蕾姆大人一起...”
她，沮丧的再次将全身心沐浴于温泉之中。
唯有这样，她才能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脸上的露珠是水滴而不是自己无能的泪。
“那...对你兀自的说着要保护你的我...不是可笑至极吗?”
越是回想起自己过去曾说的话，她就越发的想要痛哭一场。
自己到底是在侥幸什么?自己又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守护。
自己也根本没有实力去守护她。
“为什么....我....是如此的无能?”
她，痛苦的抓住自己被水所浸湿的头发。
她，很嫉妒那些强的莫名奇妙的人。
与自己交战过甚至差点杀死自己的那个骑士也好，自己过去曾见过的其他阵营的强者也好....她都无比的嫉妒着她们的力量。
她甚至在嫉妒芙蕾姆，嫉妒她那不讲道理的天赋与力量。
但，她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厌恶着嫉妒着他人的自己。
她想要变强，想要去守护那位少女，可就连那位少女，却也成了她所无法触及的祝福者。
种种情绪纠缠而生的苦痛，让她的心已经彻底疲惫不堪。
她又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她，没有七岁前的任何记忆。
从睁开眼开始，就作为奴隶而被拍卖。
一直以来被当做贵族取乐的道具，身体被折磨的已经无法用人来形容。
她是如此的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这样痛苦的自己，这样无能的自己，这样令人作呕的自己....
她，在那个巷子里，第一眼看见少女反击的时候，就已经被其所吸引。
她早就躲藏在那屋檐之上，目睹着少女惹上麻烦，又看着少女勇敢的反击。
她，在那时就已经被少女的勇气与决心所吸引。
因为她知道，那是她所欠缺之物。
她，没有勇气，更没有决心。
所以，她才会在少女即将被侵犯之时挺身而出。
在听到少女那句“你是我的英雄”之后。
她的心，就已经彻底错乱了。
喜欢吗?还是爱?到底是什么情绪占据着自己?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困惑，一直缠绕在她的心间。
直到，她与少女在浴池中坦诚相见。
直到，她将自己自以为的懦弱全盘拖出，得到少女的鼓励。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她，已经爱上了名为雾海夜月的少女。
所以她才会许下要守护她的承诺。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守护少女后，她才会如此的痛苦。
无力与绝望，充斥着她的身体。
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改变。
自己已经在逐渐扭曲。
在和少女独处的时候，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失去理智，只想与少女更亲密的接触，甚至在对少女隐约的使用暴力。
而现在，她能察觉到，这份扭曲在深化。
“为什么...我会这样?我到底...怎么了?”
直到已经无法再继续憋气，她才将头从水中抬起。
渴望变强与无法变强。
想要守护与无法守护。
爱，与不够资格去爱。
她已经在不自觉之时，深陷错乱而又扭曲的混乱之中。
“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迷茫的看着混淆着自己视野的雾气。
突然，她看见了少女。
少女就站在自己的身前，笑靥如花。
“夜...月”
她挪动自己的脚步，本能的张开手，想要去拥抱。
但直到扑空，自己也因为重心倾倒而坠落水面，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幻觉。
“我...好想守护你，夜月...但我，没有这个资格....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弱?为什么...”
她的心中，猛的升起一个念头。
如果，少女的身边只剩下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守护她了?
啊...啊...啊....
她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头。
她为自己这种扭曲的想法而感到作呕。
少女有多渴望被他人所爱，有多渴望着名为伙伴的羁绊，她比谁都看的清楚。
但自己...居然会产生这种扭曲的想法，真是恶心，恶心透顶。
“没有错吧?”
她的耳中，突然浮现这种声音。
猛的向四周看去，但视野内除了雾气外再无他物。
“你只是爱着她而已，到底哪里错了?”
“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想要她只能依赖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她，意识到了，声音到底源于何处。
——正是她自己。
是她的嘴，自己在动。
但她，却并没有停止。
精神失常，如果她尚且正常的话，或许会想到这个名词。
但她，已经无法正常了。
她，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对啊，我没有错，对吧?无能也不是我的错，是世界的错啊，对吧?”
“对，你根本一点错也没有”
“所以...就算我想要将夜月带走....带到没有人能找得到的远处，将她囚禁起来，一辈子都这能依赖我这种想法...也没有错吧?”
“根本一点错都没有，你只是爱着她爱的深沉而已，你只是想要守护她而已，你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而已，根本就没有错啊!”
“啊——啊——啊”
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猛的睁大眼睛。
如宝石般碧绿的双眸，此刻却附着着红色的血丝。
她转过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月亮仍旧不可触及，但她的心，却已悄然改变。
“不...不是不可触及”
她再次对着那月光伸出手。
“你...就在我的眼前，不是吗?”
她贪婪又痴情的看着那轮明月。
“爱...我爱着你，夜月——所以....我会带你走的...”
“让你的身边只剩下我，让我成为你唯一的依靠..”
“然后...我会一直一直...守护着你的啊——”
月亮仍旧高悬。
只不过，此夜的风，已然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