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该怎么说?
谎言被拆穿的恐惧,在这一刻已经压过重逢的欣喜。
她这样,是打算杀了我吗?
也就是说,已经不信任我了吗?
我...我?
“呐,雾海夜月,说说看啊”
犹豫之际,脖颈处又感受到更为致命的冰冷,刀的最尖端正对着我的下颚,正要她想立刻就能置我于死地。
就算,她要我说,但我能说什么?
说我的能力是在死后回溯时间?
不行的...已经试过了,如果那样做的话马上心脏就会被捏爆然后时间倒流陷入死局。
所以,我还能怎么做?撒谎?撒更离谱的谎?
“说不出来嘛,雾海夜月”
因为身高差过于悬殊,所以芙蕾姆必须仰着头才能与我对视。
但明明占据着绝对的身高优势,这样俯视却还是如同在直视极恶的深渊,身体去心灵都在畏惧。
“啊...啊”
当场面陷入死局之时,樱花林的另一侧,却传出像是落叶被人胡乱踩踏的纱纱声响,与愈演愈烈的喘息声。
“啧,有虫子来了啊”
脖颈处的冰凉,转瞬即逝。
“等下再好好聊聊吧,雾海夜月”
晃神之间,芙蕾姆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被丢在原地的我,茫然的朝着四周看去,在花费相当大的精力后才察觉她的位置。
——她在上空,即使负着伤却还是借助惊人的身体能力以神速占据了树端的制高点。
“啊....”
而沉重的脚步声与浑浊的喘气之音,此刻也完美的刺激着耳膜。
就像是,来者已经近在咫尺。
芙蕾姆...她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躲避,将我视作诱饵吗?
慌乱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的视野被重叠起来的树木所遮挡,一眼望去就只能看到深刻的暗与樱色的别样。
好可怕,要是来者是先前所见的那名为雾岛樱少女的话...
芙蕾姆在这里也对付不了她吧?那就只能以我的再次死亡作为结局了吧?
好可怕...
“啊.......罪...”
被遮挡住的视野,刹那间清晰无比。
因为,拦路的树木全都被弯折,给予了光通行的资格。
与那片昏暗之中,摇摇晃晃着走出的,是唤醒我悲痛记忆的怪物。
——是先前杀死了希露丝与芙蕾姆的怪物...【囚徒】。
但他,为什么此刻会如此狼狈?
身躯仍旧瘦弱无比,此刻连衣袍也被完全舍弃,暴露出过于突出的肋骨与苍白的肌肤。
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裸露出的肌肤之上布满着血腥的伤口,甚至能远远的从伤口中看见暴露的内脏。
他一只手捂着腹部,像是肠子一样的脏器堆积于他的手中,而另一只手已经不知去向,腰间绑着的羔羊玩偶也只剩下几个。
本应是赤色的发丝此刻惨白无比,瘦弱的脸颊上被挖去多块肉,白骨阴森的暴露其中,那双眼中更是透露着绝望与死气。
“雾海夜....”
像是看见了我,他那无神的双眼猛的睁大,而后对我伸出手。
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堆积在他手上的内脏全都洒落在地,构造出十八禁的血腥画面。
一瞬间愣住神的我,呆滞的看着眼前朝着我一步一步前进着的敌人。
但下一秒,他的那幅表情却全然不存在。
因为,他的头颅消失了。
本应存在着头颅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平整的切口与裸露的血肉,但,就连血都没有喷溅而出。
“果然呢,现在所谓的联系已经消失了”
手握着刀刃的芙蕾姆,从弯腰的动作站起身,刀刃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而她的脚下,则是踩着,那仍旧涣散着眼神的,【囚徒】的头颅。
是她...在一瞬间就从高空发动突袭,斩断了眼前敌人的头颅吗?
“啊...”
明明连头都与身体这样狼狈的分离,明明早就应该死去,但....
“罪...为何?屠戮?罪,你...我”
被斩断头颅的无头躯体,并没有立刻倒下,伴着其腰间玩偶的闪烁,平整的切口处,向上爆涌出血腥的肉潮。
不仅如此,那巨大的肉潮所衍生出的肉块将那整个身躯全都包裹,而被芙蕾姆踩在脚下的头颅,则在一瞬之间爆炸。
“还真是麻烦”
但,根本用不上我去提醒。
芙蕾姆早就完成了躲避,此刻正立于我的身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血,请不要..”
迟来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共享情报,慌忙的要将触发共伤的前提分享给芙蕾姆,但却被她轻蔑的瞟了一眼。
“不能触碰到他的血,对吧?这种事,在上一次死之前就已经明白了”
她并没有正眼直视着我,而是看着眼前不断膨胀的肉团。
“砰!”
肉团,爆炸了。
四散的肉沫,胡乱的飞溅在这梦幻的森林。
甚至...沾上了我的嘴角。
腥臭的气味刺激着鼻腔,我赶忙用手擦去那令人厌恶的存在,差点就没能抑制住当场呕吐的欲望。
“我,是无可救赎的罪人...为何?为何吾之罪,必须要让【冤死之羔羊】来承担?”
“为何?我...已经不想再杀戮了?为什么...要对我施加恶意?”
而从破碎的肉团中走出的,则是连衣袍都恢复如初的【囚徒】。
他痛苦的捂着头,面色狰狞,暴躁的咆哮着。
而他腰间别着的玩偶数量,从四衰减到了三。
果然,复活的次数是与那些玩偶挂钩的嘛?
明明能立刻复活...那他当时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不对...为什么他现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都是个问题吧?
“你们所谓的【邪月】,是不是全都只是依赖加护,其实本身只是废物的渣宰聚集地啊?”
只是稍微思索,芙蕾姆的身影便从眼前消失。
眼前上一秒还刚获新生的囚徒,此刻则捂着心口茫然的跪在在地。
而芙蕾姆则是站在她的身后,短刀的刀尖上跳着的正是被世人称作“心脏”的脏器。
“也就只能,对初次见面的敌人稍微起点作用吧?”
一脚将【囚徒】踹翻在地,芙蕾姆弯下身,似乎是想要通过复活前的短暂时间去卸下他别在腰间的玩偶。
果然...甚至都不需要我去提醒,她自己就能立刻察觉到致胜因素吗?
“啧...”
但,似乎取不下来。
即使是芙蕾姆,也无法通过力量来强行取下玩偶吗?
不仅如此,玩偶的数量,骤然间再度突变,从三再次转换到二。
“我是无可救药的杀戮者,但...屠杀了我的你,根本不算救赎者...你,和我是一样的啊!”
,这次甚至不需要肉团的凝聚,【囚徒】就已经再度恢复意识。
他用一只手抓住了还未反应过来的芙蕾姆的脚踝,另一只手上则浮现出赤色的剑刃。
“同病相怜之人,我不需要你的救赎!”
咆哮着的同时,他进行着挥砍的动作,简直就是想要将芙蕾姆的脚给砍下来一样。
“你的动作,根本就是外行人啊”
芙蕾姆那闲下来的另一只脚,在他挥砍之前就已经踢到了他的脸上。
那一踢,无疑是富含着相当大的力度,这点光从【囚徒】那涣散的眼神与松垂着的手就不难看出。
“蠢的要命,又烂的要死...你们都是这种废物吗?到底还在嚷嚷着什么救赎什么罪啊”
但...芙蕾姆似乎也有点不太对劲。
明明过往战斗时从未说过多余的话语,可现在却像是要将对方的意志完全摧残一下不断的嘲讽着。
她的面色同样苍白至极,像是已经完全虚脱。
是因为...她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吗?
难道...实际上已经到了不断说话麻痹自己的地步了吗?
“我当然不是什么救赎者,你这种渣宰根本就没有值得救赎的资格,你不是喜欢复活吗?为什么不滚回你妈的肚子里重造一次?”
胡乱的说着脏话,她将刀刃捅入【囚徒】的脖颈。
躲避着喷射的血液,她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而【囚徒】所别着的玩偶,数量已经只剩下一。
“他已经没救了,那些村庄里的守卫马上已经勘测到了这里的魔力波动,马上就会来...”
解释说明着的同时,她再度抱住我。
“所以,看来我现在还没法再歇一会呢”
这样埋怨着,她紧抱住我,朝着树干上跳去,逐渐远离这战斗爆发之地。
我远远的看着地上瘫倒着的【囚徒】,再度站起来的他,四周被突然出现的守卫所包裹。
看样子...是绝对逃不了了。
他,难道真的会这样简单的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