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倒影,若隐若现的记忆。
倒悬的天使,与无边的森林。
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
“你是真的爱着她,还是说..只是在为了满足自己?”
错乱的言语,刺激耳膜。
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
苍白的一切,倒映在她那碧绿色的眼眸里。
自己在哪里?
她茫然看向四周,但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在渴望救赎”
自己,被谁紧抱在怀中。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却又被言语所击中内心。
那是她藏在最心底,最脆弱的愿望。
“不...没有,完全没有...”
“愚蠢,贫弱,毫无天赋却又自私无比,贪欲心魔肆意生长也是情理之中”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话?”
她捂住耳朵,像是在逃避着这突然的话语。
一切,她都不想去聆听。
她从一开始,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就只是在逃避而已。
唯有逃避,唯有将自己埋藏在努力的外衣下,才能遮掩住自己无能的事实。
“自卑,懦弱,无能却又不是比谁都渴望救赎,这都是你的原罪”
罪的批判,还在继续。
简直就是要将她这名为希露丝薇尔的个体所藏起来的所有阴暗面全都撕扯殆尽。
“不...不要,不要再说了!”
自己到底在畏惧什么,在逃避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她才自顾自的将自己的一切全都隐藏。
也正如此,一切全都被点破时她才会如此痛苦。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的。
从第一次接受训练时被无情的告知自己毫无天赋时就已经清楚的,从自己第一次杀人时因为犹豫与畏惧差点被人反过来杀死时就已经清楚的。
——自己根本就不适合战斗,自己根本就没有才能与天赋,自己只是无能的中庸之人。
她,从一开始就渴望着救赎。
渴望着有谁能牵住她的手,帮她摘取脸上的恶鬼面具,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
“你已经很棒了,你已经不需要再去战斗了,你只需要在我的身后,好好看着我就已经够了,没必要再去杀死谁或者憎恶谁,只需要看着我爱着我,就已经够了”
然后,对她如此的轻声安抚。
但那一切全都是不可能存在的奢望,她那混乱的人生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所谓的救世主。
所以,她才会活在两重的错乱痛苦之中,甚至连神经与意识都扭曲起来,陷入半疯狂的境遇。
“渴望着被救赎,转而为渴望着救赎她人,活在这种可悲想法的你,真的是愚蠢又自私呢”
再次被点出心中的暗面,她痛苦的跪倒在地。
从与那少女相遇的第一眼开始,“渴望被救赎”的目的就已经更改了。
听着少女称赞的话语,她比过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幸福。
她,在那之后终于弄清自己所要的。
——成为他人的救世主。
因为唯有这样,唯有让自己活在他人的赞美之中,让自己活在鲜花簇拥之下,她才能忘却一切痛苦,放佛自己就真的是全能的救世主一样。
但,她清楚的。
如果世界是一盘棋局的话,她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正是如此无能又中庸的存在,实力连那些高手的边都摸不到,只能算是最低等的一级。
但...
“我到底...到底哪里有错了?”
跪倒在地的她,癫狂的嘶吼着。
“渴望着救赎夜月,渴望着守护夜月,渴望着她的赞美,渴望着她唯一的爱,我到底哪里错了?!”
扭曲到极致的自卑与混乱,最终衍生出的,是被自己冠以正当之名的错误之爱。
不,那根本算不上爱,或许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心理的必要手段。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赎我?为什么我连想要救赎别人都做不到?是我想要莫名其妙的就变成奴隶被人欺辱的嘛?是我想要这样日夜努力却还是沦为废物的吗?什么原罪啊?什么错乱啊?什么扭曲的爱啊?我到底错在哪了啊?我只不过是想要被人夸赞,想要被人爱着,也想要深爱着人而已啊,我到底哪里错了啊!”
她,是如此的痛苦。
无能,所以渴望被他人救赎。
自卑,所以渴望他人赞美。
所以,她想要成为他人的救世主,想要被他人所爱。
“对...我根本就没有错”
再一次的,她自我麻痹着自己。
她用双手紧缠着自己哆嗦不止的身体,绿色眼眸被猩红所侵占殆尽。
“真的...没有错吗?”
清澈的童音,传入耳中。
她茫然的声源处看去,站在视野中的,是个脸上涂满污泥,头发乱七八糟,手上带着镣铐的小女孩。
她认得那女孩是谁。
因为,那是她自己,是过去的她自己。
“这样,对夜月,真的算是好事吗?”
“这样...对你自己,又真的算得上救赎吗?”
过去的自己,在质问。
她听不清,那轻柔的话语。
“你已经,记不清我,不...记不清你自己的梦想了吗?”
梦想?
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自己,有过梦想吗?真的有过吗?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是和她们约定好了吗?要成为——”
“闭嘴!”
她的身体,兀自的动了起来。
由此而衍生的狂风,将昏暗世界中,小女孩的身躯切割成两半。
“成为?我根本不需要成为什么吧?我只需要成为雾海夜月的救世主就够了吧?我只需要被她爱着,被她赞美,被她所拥护就够了吧?!”
她,猛的站起身。
不仅仅只是眼眸彻底血红,就连周身,也散发出不详的黑气。
“自卑的愚弄与扭曲的病绪,其之罪已无可救赎”
她警惕的用双眸看向四周,但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这浅吟低唱的言语。
“绿色的宝石,染上红黑的淤血,这是斩断病态枷锁的,最后刀刃”
“错乱与正序,道路已然呈现于其身前”
她的眼前,忽自出现两条道路。
一条路上,只有着弯曲的挫折与错乱的岩石。
而另一条路,被血腥的红黑所包裹,平坦无比却又窒息至极,在道路尽头的末端,隐约闪烁着某个少女的身影。
她,没有任何犹豫,踏上她血腥之路。
“癫狂,错乱,扭曲与虚假的爱”
“一切——已经无可救赎”
像是要将视觉摧毁的红光,爆闪着刺破她的双眸。
身体里,像是有谁在哭泣,又像是有谁在怒吼。
炽热,滚烫,简直就像是下一秒身体就要彻底爆裂。
极致的痛苦,让她连发声都做不到。
能实现的,就只有无声的哭泣。
只不过,这次连泪都是血色。
“那就...错到尽头吧”
伴着,像是谁的低语。
一切的痛苦全都消逝,她怅然的睁开双眼。
映入眼前的,是前所未见的樱花林。
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像是绳索一样的东西束缚着。
用那双血色的双眸看向四周,终于察觉到一切的罪魁祸首。
“啊....居然见到你了啊,看来...要么我是死透了,要么是到了...所谓的禁地呢”
站在她眼前的,是曾在那都市里至她于死地,甚至在某些无人知晓的时间点里,已经将她残杀过的...骑士。
她看着眼前曾一度要杀死自己的敌人,却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在猖狂的笑着。
“你到底有搞懂自己的境况吗?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圆形的弯刀,在下一秒就已经逼上脖颈。
生死攸关,她明明应该恐惧已经哭泣。
但她,却笑的更加狂乱。
“不,不不不...哈哈哈哈...是你...是你还没有搞懂吧?自己到底到了哪?现在是不是很混乱?是不是很想回家?”
她的思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只是简单的看着眼前跳入深渊的敌人,就猜测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夜月吗...又创造了奇迹呢”
嘴角再度勾起,她从未如此欢喜。
“你...都知道些什么?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全都告诉我,快点!我要求效率!效率啊!”
她轻蔑的看着眼前情绪失常的紫色发骑士,吐了吐舌头。
“蠢货,这里可是藏在我们宅邸下面的古代遗迹”
她,能感觉得到。
自己的一切,都好像发生了突变。
周遭的环境,只需要一眼就能观察到极致。
而眼前的一切,稍微动下脑就能知晓一切。
自己还活着,而且眼前跳下深渊的敌人还在眼前,解释只有一个。
——夜月再度引发了不可能的奇迹,将自己到来了这古代遗迹。
自己在没有苏醒前被这个家伙看到,然后就这样提前束缚了起来。
真是...毫无难度的真实。
“遗迹?你到底再说什么?不会解释吗?效率,我要求的是效率啊!”
闻言,骑士已经近乎暴走,他的刀刃已经刺破她的肌肤,鲜血渗出。
“闭嘴,只会嚷嚷可什么狗屁作用都没有,要求人的话最基本也要注重礼仪吧?还比快点把我松绑,蠢货”
她,邪魅的对着骑士瞟了一眼。
“遗迹是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带你走出这里,所以,快点把我的束缚给我解开,蠢货”
骑士微微一愣,而后不自觉的用双刀斩断束缚着她的绳索。
“啊,真是痛死了”
靠着身后的树站起身,她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被勒出的伤痕。
“告诉我,怎么出去...不然,立刻杀了你”
看着眼前备好架势气势汹汹的敌人,希露丝笑着哈了哈气。
“你是叫...什么来着?夜月好像说过吧?阿瑟尔?啊,真是难听到爆的名字,连雾海夜月这个名字的一分都比不上,真是烂透了啊”
“你到底有没有理解我意思!没有效率的虫子,快带我出去啊!”
紫色的头发暴起,脸上的肌肉扭曲,骑士阿瑟尔,摆出要将希露丝全然吞噬的气势。
“闭嘴吧你”
用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希露丝,再次触碰到了自己那赤色的鬼面。
“我自然会带你出去,但在那之前,你也要帮我个忙,这样才是等价互换,对吧?不...我要做的事,对你而言也应该算是大功吧?这样一看,我还真是善良啊”
将面具拎在眼前,她直视着那可怖的雕刻,又轻描淡写的撒着谎。
知道怎么出去?她怎么可能知道。
撒谎就够了。
“你...”
似乎,是被眼前绿色发少女气质的改变所惊讶,骑士阿瑟尔的气势竟微微一缩。
他,居然觉得此刻眼前的存在,深不可测。
“既然我还是活着的话,芙蕾姆肯定也活着吧,你知道那个芙蕾姆吗?就是那个很厉害的萝莉啦,啊,真是了不起的家伙呢”
直呼着芙蕾姆的名字,她戏谑的勾起嘴角,暗红色的双眸颤动着。
“我要你帮忙的...其实很简单啦”
她,直面着骑士。
“——帮我杀了她,杀了芙蕾姆。骑士大人,你知道的...光凭我可赢不了她,不...你也赢不了吧?啊,计谋,得靠计谋呢”
“你...是要叛变吗?”
被少女的话语所震惊,骑士呆滞的看着她。
“蠢货,我做的事怎么算得上叛变,这是爱,是为了爱的大义”
希露丝,拉伸着左右的肌肉,检查着自己的身躯。
没有伤口,魔力也充足无比,甚至...能感受到,比以往还要充沛。
“总之,你会配合我的,对吧?”
“我会带你出去,我的目的和你说的话,也无所谓,只不过,不要被我的爱所震撼”
她,带上那赤色的恶鬼面具。
“我....要成为雾海夜月的救世主”
她,看向尚未浮现的天空。
那里,在夜晚时,将出现所谓的月亮。
对着那尚无一物的天空,她伸出手。
“就只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