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斥责所谓的神,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啊?”
被切断手臂的痛楚,与此刻攀升到顶峰的畏惧相掺杂,连声音都彻底嘶哑。
鲜血像是没有止尽的向外飙射着,或许马上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握着能够治疗自己的魔法器的断手现在已经遥不可及,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对着指向自己的大剑怒吼。
“因为你,是神使,只有你,能见到神,见到那个残酷冷漠的存在”
淡粉色的盔甲,它的所有缝隙全都被盛开着的樱花所填补。
这样的怪物,头盔处罩着嘴部的部分微微张合,发出像是电流的怪异声响。
“我?神使?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只不过是一直都在被他戏弄着的可怜鬼啊?!”
“神的使者,话语自不可信”
“你....你....你不也是神在很久以前就创造出来的东西吗?为什么还有资格在这里说我?你简直...咳咳咳”
情绪激动,我接连开口,但话语却被从喉腔涌上的异物所堵塞。
本能的干咳,从嘴中吐出的黏连着未知腥黄的血块。
“我?我虽为神的造物,但自一开始并非有自主意识之物,只是朦胧的向外散发着自己的能力,让雾岛一族感到幸福,注视着他们的繁衍发展”
像是察觉到我的窘状,它并未立刻下死手,反倒是将大剑立在身前,用那被樱花插满的双眼呆看着我。
然后,它再度开口。
“神自数百年前创立雾岛一族,将其世代囚禁于此,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这点实在可笑至极”
“裂缝意外被开启之际,大量穷凶极恶之人涌入此地,残杀善良的雾岛一族,而所谓的神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不觉得荒谬吗?”
“世代相传的虔诚信仰,换不回神的援助,说到底,雾岛一族,从一开始就只是被当作了没有意义的弃子”
“被赋予了力量,还吸收了凋零夜雨数百年魔力的我,在年幼的樱的哭喊下,苏醒了意识,而那时的她,即将被外来之人侵犯”
“我给予了她力量,帮助她杀死外来之人,并为神的冷酷无情感到心寒,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摧毁外面的世界,因为,那是神所期待着的未来立足之处”
他所说的话语,我并未听清多少。
虽说能勉强理清些许,但逐渐加深的头晕感去阻止了我去思考。
眼前,逐渐模糊。
身体,也完全使不上力。
失血过多了啊,果然。
“咳....”
想要开口,说些能够反击的话语,但连发音都已经做不到。
“神使啊,神似乎并未给予你任何力量,说到底——你也只是他的一枚弃子罢了”
模糊的视线中,盔甲举起大剑,高悬在我的头顶。
脑壳会被刺裂,碎成可笑的两半吗?会吧?那样子绝对惨不忍睹。
绝望的闭上双眼,静待着死亡的来临。
下次的话,能做些什么?
如果雾岛樱从一开始就是潜在的敌人的话...那一切不都又要重新开始了吗?哈哈哈....要结束了呢...
自嘲又涣散的,我勾起自己的嘴角。
——“砰!”
已经决定放弃一切之际,金属碰撞所构成的绝妙交响曲,在耳边响起。
而顺带着,腿部也感受到某种事物的冲击感。
意识,尚且残余,虽然很痛苦,但睁开眼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我,看到那足以让我重拾起希望的一幕。
——左手被那漆黑的魔法器所缠绕,而右手持着短刀的萝莉,就这样将双刀架在自己的身前,挡住了本该直接刺穿我的大剑。
而出现在我的腿边的,则是本该无法触及的断手与剑刃。
“你,真是让我惊讶,居然挣脱了我为你所创造的美梦吗?”
虽然看不出表情,但光从话语上,就知晓神树同样惊讶。
是啊,她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做到摆脱了幻觉,又这样英雄般的救下了我的?
明明,自己的面色苍白,虚弱的可怕。
明明,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小的几乎看不见。
但她...却仍旧再度站在了我的身前。
“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在眼前,只要知道这一点那根本就算不上美梦吧?”
奔腾的火焰,自她所持的刀刃上涌现,借助大剑蔓延上神树所化作的盔甲的身躯,逼迫着其将剑收回。
而借助这一间隙,芙蕾姆再度行动,突然浮现的水自这朦胧的世界中涌现,直冲神树的胸口,将其击退。
然后,她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眸,看向我。
“雾海夜月,你不是说,要创造你能做到的最好结局吗?现在,就要放弃了吗?”
她的话语,彻底将我从生与死的朦胧间换回。
短暂的回光返照,我蠕动着身体,挣扎着想要将腿边断手上的【凋零夜雨】拾起。
“嗖”
雾岛樱朝我所射来的羽箭,在空中划出残音。
但芙蕾姆为我斩断障碍。
扭曲的手指,缠上剑柄。
疲惫的肢体,开始用力。
然后——重拾起剑刃,
昏沉的大脑,下达翻转的指令。
身体开始愈合,意识也在一瞬间开始清醒。
虽说,新生出的血肉丑陋至极,简直就是要挑战人的生理极限,但...还算是重新取得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芙蕾姆....”
挣扎着重新站起,我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仍旧备战的萝莉。
她并没有搭理我,只是专心的看向前方朦胧白雾中的少女与樱粉色盔甲。
“从我的梦中逃出,甚至能在片刻间就发现我的弱点,外面的存在都如你一般可怖吗?”
被击退的神树,将想要再度开弓的雾岛樱拦至身后,看着我们,而后再度开口。
“当然啊,要是在我梦中出现的那家伙出现在这里的话,你早就死上一千次了吧”
芙蕾姆,轻蔑的看着神树。
我则是重新调整呼吸,站在她的身后,将手中的剑刃握紧。
“是吗...是吗....”
神树,将雾岛樱强行的按在身后,而后,他将大剑对向我们。
剑身之上,突然生长出新生的弯曲藤蔓,细而长,甚至附着着看上去就知道有毒的紫色尖刺。
然后,藤蔓朝着我们鞭打而来。
芙蕾姆,立刻为自己的剑刃附着上烈火,斩断朝着我们刺来的藤蔓的同时,将火蔓延至所有藤蔓之上。
“雾海夜月,你能够【翻转】,那是否能让藤蔓的状态由【向外】变为【向内】?”
在反击的间隙,她看向我。
向外...变成向内?
也就是说,让藤蔓由向外延伸变为向内缩进?
“能...我能做得到!”
“我现在,要尝试杀死那家伙,所以,竭尽你的所有来帮我把,雾海夜月”
将短刀塞回刀鞘,她举起那被称作【寄生型魔法器】,与其左手的血肉近乎缠绕在一起的黑色刺刀。
然后,她的身姿开始悦动。
也就是说....要让我去翻转藤蔓吗?
深呼吸,我观察着眼前的现状,纵使火势在逐渐削弱,但藤蔓却仍旧处在扭曲而无法进攻的姿态。
芙蕾姆正在那间隙之中不断向前。
所以,我用已经完全惨不忍睹的肢体,举起【凋零夜雨】,朝着不远处的藤蔓刺去。
剑尖与藤蔓接触,伴着心中的念头升起,白气再度浮现。
然后,原本复杂而庞大的藤蔓此刻全部收缩,反过来缠绕在神树所持有的那把大剑之上。
“啊,是借用了夜雨大人的力量吗,还真是——”
神树,似乎是在感叹着我所创造的新局面。
但,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从一旁的死角绕过去的芙蕾姆。
所以...
“给我去死啊!”
持着那漆黑刺刀,芙蕾姆用刀刃从侧边劈砍向神树所化作的盔甲的脖颈处。
没有砍断——这点想也是必然。
脖颈处涌现的樱花,温柔的将剑刃包裹,束缚,将那必杀的劈砍化为虚有。
甚至,连带着将进攻的芙蕾姆也一同缠绕。
这下子——真是糟透了啊!
“啊,看样子刚才对你的评价还是过高了啊”
神树,嘲讽着动弹不得的芙蕾姆。
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本该是死局,但...芙蕾姆却久违的勾起了嘴角。
她在笑,虚弱却又愉悦的笑着。
“【腐蚀吧,以所触及之一切为食】”
其左手所持的,被缠死的黑色刺刀,爆闪出耀眼的灰光。
而后,那些樱花,甚至是盔甲的本身,都开始像是泡沫一般消散。
“这...是?”
神树,惊讶的看向自己逐渐消失的身躯。
站在其身后的雾岛樱似乎是想要触碰神树,但却立刻被其阻止。
身躯已经消散过半的他,用那插满樱花的空洞双眼看着芙蕾姆。
因为缠绕被解除,芙蕾姆得以重新恢复自由。
她朝着雾岛樱奔袭而去,斩断了神树尽力所创造出的新生的障碍,但却在即将斩断目瞪口呆的雾岛樱的头颅前,重重的摔倒在地。
因为,她的脚不见了。
不仅如此,连带着整个身躯都开始消散。
这...难道是她的魔法器的能力吗?甚至会连带着伤害持有者本人?
身体立刻开始奔跑,如果...如果能在她彻底消散之前翻转的话....
竭尽全力的冲刺,但却在即将触及其之时被箭贯穿双腿。
迟一步反应过来的雾岛樱,用羽箭毫不留情的定死了我的腿部肌肉。
没有任何犹豫,我斩断自己的双腿,立刻翻转自愈新生出扭曲的肌肉,想要触碰到她。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雾海夜月”
“去创造吧,你想要的最完美结局”
但,在那之前——她的头颅被射穿了,被自上而下的羽箭。
“不...不要!”
她,就这样,再度的死在了我的眼前。
但,她剩下的身躯却停止了消散。
不能让她就这样白白死去——起码要创造更多价值!
带着这样的念头,我忍住泪,笨拙的将剑刃朝着雾岛樱刺去。
但,被接住了。
被那本该消散掉的盔甲,用两根手指接住了。
“真是可敬,比那该死的神要高尚数百倍啊”
“如果刺到的是我的本体的话,会很难办啊”
为什么?为什么芙蕾姆舍命换掉的它居然再度复苏了?是因为本体是那颗参天之树吗?这只是分体?
因为一瞬间的错乱,导致没能立刻采取【翻转】的念头。
身体在下一秒就被重重的甩到地上,五脏六腑绝对都被震裂了。
【凋零夜雨】被强硬的从手中剥夺,我就这样被踩在了神树的脚下。
“如果有了夜雨大人的话...会更轻易的摧毁掉整个世界吧?”
盔甲,将【凋零夜雨】的剑尖,对向了我。
“再见了,愚蠢的神使,去独属于你的梦中长眠吧"
剑尖刺进胸口,意识,在那一瞬间就彻底消散。
我,好像...再次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