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夜月,再向前,再向前一点”
湿黏的触感遍布脸颊,腥臭的气味刺激着鼻腔。
我知道自己或许仍旧在做梦,因为用尽全力都无法从这股反感中逃脱。
说不了话,因为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嘴部的存在,全身的肌肉像是被限制,动弹都做不到。
正因为是在清醒着做梦,痛觉才会这样清晰吗?
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脸部却感受到像是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舔舐一般的怪感。
而这时,那深沉却又夹杂着童性的声音,从脸的正前方传来。
“我会...注视着你,一直一直....直到你——”
注视着我,那又是什么意思?搞不懂,我完全搞不懂啊。
错乱之际,却突然再次睁开双眼。
伴着,那一直被压在喉咙下的尖叫。
“啊——”
再一次的,我从未知的房间,对着浅色系的天花板,这样尖叫着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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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看着那浅色系的天花板,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声的节奏。
颇有气派的吊灯在眼前晃荡,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
到底是第几次了呢?这样从陌生的地方尖叫着醒来...
不论如何,这对我本就破烂不堪的身体绝对算是一种酷刑。
只是稍稍取回了些许感觉,便痛的又惨叫起来。
痛,真的痛死了,身体上下都痛的要死要死要死。
迷茫的,我用涣散的眼神朝着自己被盖在被子下的身躯看去。
四肢都尚存,这算是大喜事,只不过身体全身上下都被一种淡黑色的东西缠绕着。
——并不是绷带这种实体化的东西,而是如同雾一般的虚体,紧紧的附着在肌肤之上,但若触碰就会散开。
在忍住剧痛用手去触碰后,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应该,又是异世界特有的治疗方式吧。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应该放在首位的问题。
——我,现在在哪?
记忆并不混乱,甚至可以说是清晰,最后的断层停留在那翠绿的森林。
应该是成功的回到了那片森林,而且现在也并没有回溯,可以确定已经成功离开了忘却忧愁之乡。
所以...现在在哪?
想要继续忍住疼痛打量四周,但位于床左边不远处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哦,醒了啊,睡了这么久,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换上了合身的裙子的芙蕾姆,只不过颜色却是让人感觉到反差的粉色,腰间也仍旧别着那柄短刀。
但,那份可爱还是必须得去赞叹的。
不过,她现在还存活着,也就是,我最后的翻转生命是实现了的吧?
“身体,各处...都好痛....芙蕾姆..大人”
我有想着自己要怎样去称呼芙蕾姆,先前处在那种危险的状况没有多想就直接呼唤了全名,但现在来看的话...是不是在后面加上大人两字比较好?
毕竟...希露斯就是那样称呼的。
啊,希露斯....
“那是当然的啊,没想到使用那种魔法器的反噬这么可怖,被带回来时,你和死了并没有两样”
并没有去在意我的称呼,芙蕾姆走到我的床前,刚好与平躺着的我齐平。
“我...做到了吗?”
“做到什么了?你做到的可有很多哦”
举起手,她像是想要抚摸我的额头,但最后却又缩了回去。
然后,她又再度开口。
“我的记忆中,我并没有杀死那棵树,所以,你顶着那样的压力又创造了奇迹,利用【凋零夜雨】将我们全都带回了现实”
“那...希露斯呢?希露斯...有被救下,然后好好带回来吗?”
我立刻询问希露斯的状况。
明明被斩断四肢,被暴力的示爱,但我...仍旧无法真的去憎恨希露斯,因为...因为她...
“抱歉...希露斯被那个隶属于赤之公爵的骑士带走了”
芙蕾姆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但语气中却仍带着些许歉意。
或许,她也对没能救回希露斯感到抱歉吧....虽然嘴上说着要杀死希露斯。但她恐怕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吧。
“是吗....至少,至少还活着在的啊”
虽然被带走,但至少还活着。
也就是说,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到那时,再将她拉回正轨...
这样想着,泪水却莫名其妙的从眼眶中逃出。
我果然...果然还是无法真的对那个在浴池里对我诉说心意许下誓言的少女说无所谓。
“喂喂喂,怎么又哭了?”
芙蕾姆难得的慌乱了起来,但她还是没有为我拭去眼泪,而是像是为了鼓励我一样再度开口。
“虽然没能将希露斯带回,但...至少将那两个家伙带回来了”
“谁...?”
"那个巫女,以及邪月的【囚徒】"
“巫女....她,在哪?”
雾岛樱,我果然也还是无法接受她就这样死去。
她只是对神感到失望,算是被蛊惑的普通少女而已,如果好好说的话,一定能...
“她在被【审问】,被那位审判姬”
芙蕾姆若无其事的开口,但所说的审判姬却让我毛骨悚然。
“审判姬?”
“不用在意那些,只需要知道那是个很可怕的家伙就够了”
“那雾岛樱她...会死吗?”
“说不定...”
在这简短的对话后,我们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芙蕾姆却率先开口,再次打破这份寂静。
“邪月的【囚徒】,将在一个月后,于王都被处刑”
“岚公爵希望以此来引出更多的邪月暴徒,届时一并杀死”
我挣扎着点了点头,该死,只要稍微动弹身体就痛的要命。
“岚公爵...所以,我现在,咳咳,是在先前所说的风之都市吗?”
“是....等你伤再稍微好一点,就可以去和岚公爵会面了”
会面,和那个只活在听闻中的公爵大人吗....
我想要看向手上的那枚戒指,但这时才发现已经不知踪影。
“那个的话,岚公爵已经说了,无需在意”
连这都预料到了吗...那个公爵到底是什么人?
而芙蕾姆突然走向门边,恶狠狠的拉开门,对着门外喉骂着。
“都给我一边玩去!”
然后,她又将门反锁,略带着些许歉意的看着我。
“你是神选之人,虽然这个消息现在仅在我们内部流传,但...想见你的人还蛮多的”
想见我吗?总感觉...高估了我呢。
我苦笑着,没有多做任何回应,因为即使是嘴角上扬都痛的要命。
“唔嘻嘻嘻”
略带着邪恶的笑声,从窗外响起。
然后下一秒,玻璃破碎,带着鸟嘴面具,看不出性别,但身形瘦弱,身着一身黑袍的奇怪家伙从破碎的窗口跃入房间。
“?!”
以为是危机,但芙蕾姆却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准备,只是皱着眉。
“打扰到雾海夜月了”
“唔嘻嘻嘻嘻,我可是主治医师,检查可不算打扰,唔嘻嘻嘻”
那股怪笑声,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就这样来看,似乎...算是同伴?
“唔嘻嘻嘻嘻,如何,神选之人?唔嘻嘻嘻,我的黑雾疗伤可是世界一流”
就连声音也极其中性化,完全无法假定性别。
看来,缠绕在我身上的那些黑雾全都源于他吗?
“既然已经苏醒的话,那最多两天,最多两天就可以痊愈咧唔嘻嘻嘻”
这样说着,鸟嘴黑袍人对着破碎的窗户伸出手,黑雾自那不可见的袖口涌出,附着在玻璃之上。
破镜无法重圆,这在异世界似乎并不成立。
因为那些被黑雾所缠绕的玻璃碎片,全都自动的朝着原位规整,最后形成了完整的窗户。
芙蕾姆朝着那家伙不耐烦的走过去,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抓住那人的衣袖。
“不正常的家伙无法称之为主治医师吧”
这样说着,她挥动手腕,就这样将那鸟嘴人丢了出去。
“抱歉,让你见笑了,那家伙是个怪胎...只不过,我们这里全都是这种怪胎”
然后,她转身面向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是...这样啊”
我努力的张开嘴,这样回应着。
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猛地皱起眉。
“抱歉,出了点小事,你先在这里独自休息吧,晚餐之类的我会来喂食的”
喂喂喂...喂食是什么鬼,我可不是什么小动物。
来不及这样笑着吐槽,她便推开门,同样离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腹部被呛的作痛,差点又要痛的叫起来。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话,就只能乱想了吧。
如果...只需要两天就能痊愈的话,那接下来,就要结识更多的朋友,同伴了。
怪胎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毕竟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认识更多朋友,敞开更刺激的异世界冒险吗?
真令人期待啊....
我侧过脸,通过窗户看见那高悬着的赤日。
耀眼,即使透过玻璃来看也还是必须要闭上眼睛。
啊,啊,啊。
我又想起了,如太阳一般闪耀的姐姐。
姐姐,你现在,又在哪呢?绝对...绝对不会死去,对吧?
我,还必须要见到你,让你看着,不一样的我,然后得到你的认可,报答你过去对我的恩行啊。
好想,见到你。
轻叹着气,我思考了未来必须得做的三个事情。
将希露斯拉回正轨,找到姐姐,以及....变得更加出色。
“希望...未来能如我所愿”
对着那炽热又耀眼的太阳,我许下,或许并不会成真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