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夜夜的身体向前瘫倒,径直的倒在了我还弯着的腿上。
腿部感受到她仅存的温度,我后知后觉的抱住她的身体。
“雾...雾——”
她还存有一丝意识,但那仅剩之物却也随着这最后的呢喃而消散。
她...失去了意识。
甚至没有来得及完全合上眼睛。
鲜血从她的腹部没有止尽的流出,但创收口却并不大,是微小的圆形。
那到底是什么造成的伤害?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思考已经停止,重叠的回响在脑中的,就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明明一切都是在朝着完美的方向前进。
明明我已经向夜夜涣散心结,马上就可以成为真正的挚友。
但....为什么啊?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我?
我垂下头,呆滞的将双眼睁大。
没有去做任何事,我就只是——凝视着夜夜的脸。
啊...啊,啊——
我真的...真的快要受不了了啊。
有谁...到底有谁能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切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山洞的外面,有整齐到让人畏惧的脚步声响起。
是谁来了?是杀死了夜夜的凶手吗?现在要轮到我死去了吗?
没有去做任何反抗,我只是伸出手,替夜夜合上双眸。
死,快让我死吧。
这样的话,我就能回到,夜夜还在的时间点。
完全将身心投入到悲伤与绝望之中,全然忽视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以至于,有谁走进了山洞,我都没有察觉。
直到——那让人畏惧的冰冷抵在了额头。
“是人?还是长的像人的魔物?”
呆滞的朝着自己的身前看去,映现在眼中的是个穿着穿着棕绿色军服的女人。
让人胆寒的长刀别在腰间,她冰冷的注视着我。
而额头处感受到的那股异样,并不来源于任何冷兵器。
因为,其实从没有见过实物,也知道——那是一把老旧的火枪。
是她,射杀了夜夜吗?这样的话伤口的微小也的确可以解释。
但....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夜夜?”
已经不存在任何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心情,也不想再去知晓眼前人的身份,更不想去思考为什么魔法世界会有枪械这种东西...
我只是,用手握住枪口。
“为什么...?”
空洞,又呆滞的询问着。
“我懂了,看样子你是还没有学会人类言语的魔物啊”
女人的眼里没有一丝善意,却也没有一丝恶意。
她所展现出来的,是绝对的服从,与客观的杀意。
我静闭上眼,用垂下的另一只手抚摸着夜夜的脸颊。
她会开枪的,我如此确信着。
“果然...那你去死吧”
被枪抵着头击中,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高速的子弹会贯穿头骨,将脑髓脑浆连带着碎骨一起带着射出吗?
然后,我破碎的尸体会倒在地上,猩红的血与腥黄的脑浆将混为一体,黏连在地面,成为我的尸床。
——那真是可怖至极。
我就这样静静地闭着双眼,麻木着对死亡的恐惧,却又忍不住去想象死景。
但,臆想之中的惨剧并没有立刻发生。
“贝德维尔,她是人类”
“殿下?这里的危险还没有完全清除,还请您立刻挪步”
“不,贝德维尔,她并不是魔物,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所以,放下武器”
涣散的对话,稀散的传入耳中。
抵在额头上那象征着死亡的冰冷,也随着话语的消散而消失。
搞什么...啊?
这是...不打算杀我吗?
搞什么啊?
这是在以为....放过我是对我好嘛?
“搞什么...假慈悲啊?”
猛的睁开眼,我朝着身前如此的咆哮着。
站在眼前的已经不只是先前那位身着着军装的女人,还有着一位褐发的少女。
她戴着灰色的贝雷帽,被压住但仍旧向后卷起的褐发与其穿着的黑蓝色大衣衣领处的毛绒相配,尽显神秘与高贵。
灰黑色的长皮靴将腿部遮挡,胸口处的服装上刻着特殊的花纹,右手则是戴着黑金色甚至向上喷冒着蒸汽的金属手套。
无论怎么想,都无法将她与迄今为止见到的魔法世界联系起来。
她就像是,来自欧洲工业革命时期的贵族。
但...贵族又怎样?身份高贵又怎样?
那就有...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资格与权利吗?就可以随意的戏弄他人的命运吗?
“现在这样说着决定放过我是什么意思?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这样是在大发慈悲吗?恶心...真的让我恶心啊!”
“在没有搞清这里到底是人还是魔物的情况下就突然袭击...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我...算我求你们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我癫狂般的站起身,莽撞的朝着少女袭去。
但,只是前进了几步,却又重重的向后飞去。
是那穿着军服的女人毫不留情的用脚踹中了我的腹部。
痛,好痛...
五脏六腑都像是快要碎掉了一样痛。
啊...
瘫倒在地上,我痛苦的呻吟着。
我再一次憎恨起自己的无能。
如果,如果说....
我有着足够的力量的话...那我...那夜夜....
想要再次挣扎着站起,但却被那跟着走过来的女人踩住了胸口。
完全无法抵抗那股压力,所以已经没有再次站起的资格。
我就这样狼狈的被踩在脚下,仅有哀嚎可以发泄情绪。
“如您所见,殿下,这个人就算是人类,也已经丧失了人性了,所以,在消除危险前,请您挪步”
女人,并没有俯视着我。
而是转过头,和那少女说着。
她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也的确没有入她眼的资格。
越是清楚自己的无能,心口就越发的苦痛。
少女没有回应,而是默默的走到了我的身旁。
“殿下,这家伙很危险,请您——”
“住口,贝德维尔”
她将佩戴着黑金色金属手套的手指竖起,立在嘴边,示意着女人闭嘴。
而后,她看向我。
但....她的眼睛,实在过于奇怪。
——她没有瞳孔,只有着纯粹的眼白。
被位于眼眶中的纯粹白色这样凝视,我本能的畏惧着。
但...想要救回夜夜的决心却将畏惧驱逐。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所以,我如此的嚎叫着。
只不过这话语在下一刻就被源于我自己嘴中的哀嚎声取代,因为女人又恶狠狠的践踏了我的腹部。
“陛下,您也听到了,死是她的愿望,所以——”
“不是叫你住口了吗?贝德维尔”
少女没有转过身,她仍旧是用那纯粹的眼白凝视着我。
不...那算是凝视吗?她真的看得见吗?
“这位女士,我为我属下的恶行向您道歉,还请您能原谅”
“如果您是因为认为伙伴死去才如此反常的话...那还请您不必再这样”
她朝着女人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一直压迫在腹部上的重量得以消散。
我大喘着气,不解的看着她。
“你是在说,夜夜死了也无所谓吗?”
“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您的朋友,是叫夜夜嘛,她还没死”
“真的...吗?”
夜夜没有死。
这种过于梦幻的现实立刻将我的怒气全然平复。
“当然,我的属下并没有朝着死处攻击,如果倚靠我们的医学技术,自然可以轻松将她治好”
这样说着,她用带着金属手套的手指替我拭去淤泥与血滴。
出乎意料的,那金属手指并不冰冷,而是与人体一般...甚至是更为温暖。
“所以,还请您原谅我属下,她只是个喜欢战斗的笨蛋,冒然攻击这一点还请您稍作宽恕”
她牵起我的手,扶着我的背部,搀扶着我站起身。
腹部被猛踹和踩踏留下的余韵还未消散,痛楚仍旧摧残着理智与神经。
我已经不知道该再去说些什么。
夜夜有被治愈的可能性,所以已经没必要再去被怒火控制大脑。
但我也绝不想和眼前的这些人说着道谢的话语,那样真的让我反胃。
所以,我只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贝德维尔,将地上的那位女士抱着,带回营地治疗”
少女出声命令,被唤作贝德维尔的女人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却顺从地将夜夜从地上抱起。
“这位女士,您可否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再将我朝着山洞口方向搀扶前进的同时,少女向我搭话。
“雾海...夜月”
已经再没有先前的那股狠劲,我吞下喉腔中像是血一样的液体,轻声的回应着。
“是嘛...真是个好名字呢”
她点了点头,而这时我也已经被搀扶着来到了山洞的入口处。
外边本不应该如此明亮,因为压抑的可怖树木会将阳光遮挡。
所以,当那异常的闪耀刺激着眼膜时,我不禁诧异的抬起头。
“!”
而映现在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在挑战我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