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雾海夜月女士,让您看到我的丑态了”
紧张的坐在帐篷内的地毯上,我忐忑不安的低着头。
这里并非是少女之前带我来的帐篷,而是比那要大的多,有点像营寨的感觉。
明明空间如此宽敞,可少女却还是选择了正坐在我的对面,而贝德维尔则是冷着眼站在帐篷外。
她的伤口已经又经过了贝德维尔的特殊处理,并没有缠上绷带,而是涂抹着黝黑色的药水。
说真的...那有点像是机油之类的东西。
“不过,真是谢谢您,为我拔出了那些尖刺”
少女已经又带上了护目镜,她将双手正放在膝盖上,简直就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会谈。
我对这种严肃的气氛毫无办法,而且先前对自己错误心理的那股厌恶感也还在发酵...
所以我保持着头低下的姿态,却没有勇气开口说些什么。
“大魔物...果然不可轻视啊,对了,您知道大魔物和一般魔物的区别吗?”
我用摇头来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嗯...和您说的话,也无大碍呢...您应该听过不列颠帝国国王驱逐恶魔的故事吧?这个森林就位于恶魔被驱逐之地的附近...”
“兄长推断,生活在这里的魔物说不定会被恶魔的意识附身...获取可怖的力量,甚至是加护....这样一看,兄长果然是对的啊,真是厉害”
也就是说,那些魔物全都是被恶魔影响才会变异的嘛?甚至可以凭此得到加护....
“不过也不能说是附身啦,毕竟光是那些魔物的躯体是不可能承受得住恶魔的力量的....只能算是被影响吧?但即使这样也很有研究价值”
我木讷的点着头,没有多做任何言语。
而没有得到我回应的少女,似乎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沉默在发酵,死寂的味道弥漫在我与少女之间。
良久,少女再次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您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又因为什么对我失去了信任吗?难道是在害怕我的眼睛...?”
少女并不知晓我的心情,将逻辑朝着错误的方向牵引,甚至是开始自责起来。
“不...不是”
双手握紧成拳头,我咬住自己的嘴唇。
先前的负罪感此刻终于敲开了心门,脑中各处都弥漫着对少女的愧疚,这股罪恶感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支配。
她因为我而受了伤,可我却甚至在因为她的痛苦而愉悦——我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必须要将真相说出然后道歉——我的心在如此警告着我。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绝对...绝对会内疚到崩溃。
所以,我鼓起勇气。
“抱歉,都是....都是我害了你,那只魔物的目标本来是我的...我先前就见过它,还利用沼泽杀死了它的同伴...都是,都是我的错...”
只是阐释着自己的部分愧疚,因为剩下的一部分真的无从开口。
怎么可能有勇气说出——我甚至在因为你的痛苦而愉悦。
“那还真是有意思,那只大魔物是来找您复仇的吗,也就是有人性...符合兄长的推论呢”
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并没有要质问我的欲图。
“不过,还请您不要自责,这并非是您的错,我会受伤完全就是我自身缺乏力量的缘故”
不知为何,她的话语中掺杂了些许忧伤。
“我并不像兄长那般能够擅长战斗,甚至连文学造诣也远在兄长之下...就连魔法我也无法好好使用”
“倘若我足够强的话,那些尖刺自然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我会受伤完全就只是因为我的无能而已,请不必认为是您的缘故”
这样说着,她扬起嘴角对我微笑着。
但,那份微笑中掺杂着的勉强与失落,却显而易见。
我不受控制的共情了。
因为,透过她的话语,我能隐约的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有着一个似乎优秀到可怖的兄长...就像是我有着,无可比拟的姐姐一样。
我们都是活在对比之下的孤独者,甚至...同样无法使用魔法。
唯一不同的或许就只有我们的身份,但...身为贵族,她遭到的区别对待甚至更为恶劣。
所以,我无法对她再不抱有善意。
我不愿将那股善意称之为同情,因为那样的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而言,都太可怜了。
“不...不是那样的,你...你不要自卑不要悲伤,你也很优秀....”
“我并没有自卑或是悲伤,兄长比我优秀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即使无法追赶上他的步伐,我也会努力的朝着自己能够达到的目标前进”
然而...她似乎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不...不是的吧?身边的人,会拿你们对比的吧?然后...绝对会被偏爱与压力压垮的吧?”
嘴巴已经不受控制,我将脑中想到的言语尽数吐出。
“那又如何呢?身边的大臣们总会将我贬的一文不值,那难道我就真的要觉得自己一文不值吗?相反,我会觉得自己的价值是无限的”
“我的价值与能力我会证明给他们看,如果连区区对比贬低或偏爱都无法战胜的话,那也太逊色了”
她铮铮有词的说着,而我的情绪却接近崩溃。
我想错了。
我和她不一样。
我是输给了父母偏爱与外界贬低的烂人。
而她...是乐观的接受一切,不断努力向上的高贵存在。
我...和她没得比。
但...如果,如果在这之前我也能和她一样想的话,那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变呢?
就算我无法比上姐姐,但我是否能用只有自己有的优点来证明自己,来获取父母和周边同学的尊重呢?
倘若我也能乐观自信的承认自己的不足,再不济也像个正常人一样去面对生活...那,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无穷无尽的懊悔从心海的深处朝着我伸出怨恨的手,我无可救药的再次陷入了自责与沉思。
“雾海夜月女士,您的【颜色】此刻似乎有些许不太对劲,您之所以会这样安慰我,难道说是您此前有过类似的遭遇吗?”
“啊....没有....没有的,我只是....只是...”
面对着少女的质问,我连谎言都已经无法编制。
赤裸裸的对比刺痛着我懊悔的心,显得我丑陋又卑鄙。
“我认为,无论过去是以怎样的态度经历过什么,只要想改变,随时都来得及”
她绝对看出了我那藏在畏畏缩缩话语之下的拙劣内心,于是如此的暗喻着。
“过去已经无法再来,但未来仍旧值得期待,只要坚定信念去改变生活态度,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啊...是...是啊”
原世界的一切已经成了盖棺定论的定局,再怎么懊悔也无法改变。
与其将心锁死在过去,为何不重整旗鼓,面向当下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