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初的水泽国度崩溃的瞬间,镇子上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木七七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那些百年前茹毛饮血般残害木家的侥幸存活的村民后代,纷纷迎来了迟到百年的惩罚,那些原本要由他们的祖先所承受的痛苦和死亡,穿越百年最终再次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该死——”
柳花楹咬牙,但是也别无他法,虽然还未到最佳时间,但是也只能挥剑了。
锐利磅礴的灵气萦绕在周身,随着柳花楹的动作,在其身后隐约浮现着一个白衣女子的虚影,跟着她一起挥动着白剑,但彼此之间又好像牵引着柳花楹的动作。
踏步,挥剑。
于是乎,白光起,剑锋寒。
就像是平地升起的艳阳,金色的浪潮中蕴含藏着的海天一线。
蕴养了几十年的剑意犹如潮水般喷发而出,朝着鸩夫人和木七七挥去。
只见那只巨大的紫色幻梦蛛被直接拦腰斩断,浓郁的毒灵力仿佛像是热刀切黄油一般被泾渭分明的切成两半。
这并不是灵力所成的剑招,而是某人意志的体现。
因此毒等诡道手法则对其完全无效。
直直而来,斩人断物。
鸩夫人表情终于略带认真,然而这一剑对于她来说却不能逃避,因为她身后的木七七是绝对接不下这一剑的。
满天的紫色毒雾化作实质的大手迎向这一道剑意。
然而当两者相互相撞的时候,一道身影就已经越过鸩夫人来到木七七的面前。
神行之术,虽然并不是什么很强大的术法,但胜在快速
勉强维持着半碎半完整的身体,叶初依然伸出了手臂。
木七七脸色不变,两人四目相对,但是叶初能够看到看到她眼中的那种毅然和决绝,哪怕当场死掉也想要为家人报仇的那种仇恨。
真是漂亮的眼神。
叶初这样子在心底感叹着,以至于鸩夫人直接捏碎了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甩到一边的时候,自己才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叶初狼狈的躺在地面上,他扭头看向自家师妹的位置,只见着她正吃力的用剑稳住自己的身体而不瘫倒在地面上,努力的站起身来。
然而能够看到,柳花楹的脚踝处已经染上了紫色的蛛网痕迹。
看样子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毒了。
不能够影响剑招,就影响施展剑招的人。
挺好的方式。
不知什么时候,惨叫声已经停止了,想来应该都丧命在了木七七的神通之下了。
叶初到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没有真的想说能在洞虚境的大能面前做到些什么事情,境界的差距有时候远比物种层次上的差距要来得更大。
对方的各种应对与其说是在战斗,倒不如说是在陪小孩玩耍。
“看来是解决了,你们输了。”鸩夫人笑眯眯的说道。
“可恶......”柳花楹则是有些不甘心。
“呼——这可真是.......”叶初狼狈的直起身子,看着木七七问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自从你杀了他们之后,你就注定要被划分到魔修一方去了。”
“.......为什么,我为家人报仇也有错吗?”木七七轻声问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似乎一时间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杀掉了那么多人。
或许是因为报了仇,她的情绪并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但是她也重新陷入了新的迷茫。
人的理智告诉她,她或许做错了。
但是同样作为人的感性告诉她,这是理所应当的。
“......报仇没错,但是你不应该沦落到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家伙。”
“叶初.......所以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
这是木七七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称呼着叶初,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仙人,似乎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某种答案。
“.......”叶初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鸩夫人,鸩夫人只是静静地回了他一个“请随意”的表情。
于是他回忆着脑中的信息,在他有限的人生里,是否有着与木七七相同的选择境地的时候呢?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莫名的浮现出一场场景,那是在某处幽暗的洞穴里。
某人与他的诀别。
他本以为这应该早已埋藏最深处,但是依旧被从记忆的深渊中钓了出来。
“.......我会杀了相关的人,无关的人,我是不会动的。”叶初抬头说道。
“呵,真羡慕你的理智。”木七七轻声笑出了声来,但是其中却并未饱含嘲讽,反而更多是羡慕。
她伸出手, 然后猛的朝自己的胸口拍去。
“等等!!”柳花楹反应了过来,大喊道,然而对于她来说确实赶不上了。
但叶初可以。
木七七看着死死拽住自己的那只飞过来的断手,怔怔的不由得问出了声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羡慕罢了。”
叶初咬着牙皱紧了眉头,以他现在的状况,能够拦住木七七的举动已经是非常吃力了。
木七七不知道的是,她羡慕着叶初的理智,而叶初则羡慕着木七七的感性。
如果他也拥有这样的情感的话,那么他当初就不会无动于衷了。
对于他来说,如果能带着感性做事就好了。
他并未有着“冲动”这一情绪,这也是让他与所谓的人类最大的区别。
“更何况,你不是还没完成报仇吗......”叶初咧嘴看向一旁的鸩夫人。
这家伙居然也不阻止,难道是想看着木七七死掉?
鸩夫人针对叶初的视线,她回以了微笑。
她其实并未对叶初和柳花楹两人有更多不好的评价,正如她自己所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如果不是叶初和柳花楹在她不在的时候救了木七七一次,那么她早就彻底的失去了报恩的机会,也永远的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这对于欲要登仙的人来说是不能够接受的,哪怕这种原则会要了自己的命,依旧如此。
这便是此世最根本的一环,修心。
“小女子的命确实还在木家的后人身上,如果想来取的话,随时可以。”
木七七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手放了下来,叶初的断肢也如碎片般消散。
“叶初........等我报了仇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随即,木七七将视线转到了柳花楹身上。
她认识柳花楹,在当时的献祭仪式上,她见过对方。
对方从一开始就想要拯救自己,无论是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在她成为鬼车鸟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刚才.......
木七七很抱歉,但并不是悔恨,而是无法回应对方的这份好意。
“柳花楹.......到时候,我会把命交给你。”
“........”
全身虚脱无力的柳花楹,最终也没法用剑支撑身体而躺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这家伙......到时候,我肯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木七七愣了一下,鸩夫人则走到了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高兴的笑容。
“那我们走吧.。”
“我们?”
“你是我徒弟的后人,亦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教会你在这世上立足的本事。更何况,你已经具备了登仙路的资格,你不继续往前走的话,是没办法杀死我的,哪怕在我心甘情愿的前提下。”
“我死也不会再接受你的恩惠。”
“这并非恩惠,而是我报恩的一环。”鸩夫人笑着并未介意,“事实上,就算你不想学,我也会逼你学的。”
就当木七七正要反驳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昏死了过去。
鸩夫人一把扶住她的腰肢,略带意外的嘀咕着。
“居然要十秒,看来着后天毒体以及【鬼车毒】确实有些厉害。”
叶初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扯了扯嘴巴。
鸩夫人抱着木七七来到叶初的跟前。
“这姑娘我就带走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次再见,南锦鱼的后人。”
“什么?”
“呵呵,你还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嘛。”鸩夫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开心的笑了起来,“没什么。”
“还真是恶趣味的前辈。”
“前辈自然有前辈的乐趣。”鸩夫人轻笑着,随后化作一阵烟雾,连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看着消失的鸩夫人和木七七,叶初站起了身来,缓缓朝着柳花楹的方向走去。
此时她脚踝出的紫色纹路已经消失了,看起来只是短暂性的毒素。
“师妹,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心情有些糟糕。”柳花楹手臂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灵力的释放、那一道剑意的驱动以及鸩夫人的毒素几乎彻底榨干了她才回复不多的体力。
“能在洞虚境的手下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了。”叶初失声笑道,随意的坐在了柳花楹的身旁。
“师兄你呢?”
“还行,死是肯定死不了的。”叶初看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虽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只要没有真正的崩溃,他就能够不断地恢复。
“只不过.......这个镇子.......”叶初环顾了四周,寂静无声。
“还有人吗?”
“我感知当中,还有些许孩童。”
“还好,木七七那家伙没有赶尽杀绝。”柳花楹庆幸的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如果等他们长大了,估计又是仇恨的循环吧。”叶初感叹了一句。
仇恨就是这样,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良久,叶初没有听到自家师妹的回答,正以为她晕了过去的时候。
柳花楹才缓缓问道,
“.......师兄......”
“嗯?”
“如果说我也曾经站在木七七的这个位置,杀了很多人,那该怎么办?”
叶初瞥了身边的柳花楹,她用手臂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表情。
然而,柳花楹等了许久,也没见着自家师兄回话。
她有些气恼的挪开手臂朝叶初看去,结果却发现他正在默默的摆弄这自己的那柄白剑。
她可是正在伤心失落着当中诶?
怎么一点关心的话都不说!
“师兄,你也太不看气氛了吧?”
“因为我不觉得你在困惑啊?”叶初反问道。
“谁说的,我在困惑啦,不,应该是说在为难!”柳花楹无语的喊道。
明明那么严肃的事情。
“我身上背了很多人的债,到时候肯定也会有很多人来找我报仇的。”
“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吗?”叶初理所当然的回道。
.......果然。
柳花楹一阵气馁,就不应该期待这个家伙会说出什么好话。
就像师兄对木七七的态度一样,他是认可或者说放任这种行为的,并不是说他不分好坏,而是说他认为这种复仇行动是利索当然的。
嘛......不过自己也不是为了获取什么安慰才这样说的,反正未来要面对的事情,自己不是早就心里有数了吗?
“那到时候,师兄可别帮着别人来砍我哟。”
“你说什么呢,你身上的债对讨债的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师兄保护师妹,才是天经地义吧?”叶初眉头一挑,以一种颇为无语的语气回道。
他到不知道自家师妹又惹上了什么麻烦,不过那又怎么样?
只要自家师妹不想死,那么就各凭本事呗。
“额.......师兄,你这样的观念可是会被抨击的哦。”
“是吗?随便了。”
明明笑得很开心,但是怎么说的是批评自己的话。
叶初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妹,一时间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