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我的伞边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在地面上,积水已经漫过鞋底,每走一步都要抬起脚不让其浸入水中,我想着不能让鞋子变湿,就全身心地开始规避起一个个的小水坑。
即使抱有这种想法,但在和曲念白聊天的过程也会不小心踩入其中,到家的时候鞋就已经完全湿透了。
我去卧室换了鞋子和袜子,没脱衣服就躺到了床上。
之前和曲念白提到的愿望并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一觉睡到自然醒,至少这个假期我想好好休息。
“……逸宇?”
我没有回应客厅中竹铃的声音,而是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不小心睡了过去。
“……”
明明只能感受到黑暗,但竹铃用柔软的手为我盖上被子的动作却好像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说起来,小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
冬天也没躲过霸凌,零下几度的天气被他们脱光衣服堵在厕所泼冷水,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烧了。
被竹铃细心照顾了一天,每次在睡梦中感到闷热就会把被子蹬开,她总会不厌其烦地给我重新盖好。
听到她轻轻关门的声音,我重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此时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
每次离开学校,都有种时间快了许多的错觉。
我又走了一会神,然后移开被子起身来到客厅,看着桌上做好的饭菜和一张纸条开始发呆。
上面用秀丽的字写着:凉了的话请热热再吃哦。
像是哄小孩一样呢,呵呵呵,我可不是一边说着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一边发着脾气的自私小孩。
这不是那个谁嘛,李贺,只有他让别人带饭还嫌弃不好吃。
完全是无用功!帮助别人根本得不到反馈!
不,等等,这样我的人生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不是都在无所事事吗?
我又不是什么无业游民,现在还是个学生,直到上完大学为止都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
现在是八点四十分,我站在公园里,伸出手感受着雨水滴落在手上的触感,看着雨水顺着我的指尖缓缓流淌下去,移开伞,任由它们打在我的脸上。
脑海中思绪万千。在这寒冷的夜晚当中,我甚至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哭泣声,什么鬼,我只是心血来潮才回来看看的,为什么会撞到灵异事件。
这个哭声是俊雄的吧?接下来就轮到伽椰子了?我可从来没租过凶宅啊。
忍着恐惧,重新撑起雨伞,提心吊胆的寻找声音的来源。
最后在草丛前看到了一个垂直站立的孩子,也是让我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他淋着雨,大声哭泣着。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你家长呢?”
完全零分的开场白,我是要绑架他吗?好好问他发生什么事才是正确做法吧?不过那样也可以绑架啦。
“呜呜呜呜……”
“你就算一直哭我也没办法啦,正所谓男子汉之间根本不需要安慰对方,你见过奥特曼会哭吗?”
“……呜,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吧?”
啧,明明看起来只是八九岁的孩子,没想到已经这么成熟了,我直到初一才能接受没有奥特曼的事实。
“那,那铠甲勇士也没哭过吧?”
“哥哥……你好幼稚,那个也是假的。”
不需要再听他哭哭啼啼的还真是万幸啊,就这样一鼓作气问到底,像是在学校被霸凌后、不敢回家之类的话全部告诉我吧,我会安慰你的。
“可、可恶,快问快答,以下哪个作品是真的……”
我本来打算把能想到的动画片全部搬出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他打断了,没见过大人的可怕之处吧,我会把雨伞移开让你被雨淋的,马上能让你感冒发烧。
“哥哥,我的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海洋。
“你讨厌你妈妈吗?”
面前的孩子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这次他点了点头,我牵住他的手,暴雨好像下一秒就能将我们两人吞噬一般。
“我将引领你的道路。”
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可能会让这个孩子觉得我很酷。
“站住,你要带我孩子去哪?”
我也不知道会去哪,反正你再不出现我就要领着他去警察局,我在心里这样吐糟着,然后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草丛,从那里走出来一名妇女。
她的手中并没有雨伞,淋着雨靠近了我们。
“可能带回家当弟弟养着吧。”
“小龙,过来。”
我一松开手,被她叫做小龙的这个孩子就跑过去拥抱了他的母亲,真是一点也不温馨,明天你们就会因为不带雨伞而后悔的,躺在床上狠狠地发烧去吧。
“哥哥,再见。”
“你没带雨伞吗?”
我朝小龙挥了挥手,然后向他的母亲问道。
听到我的话,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我,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刘海贴在她的脸上,用极其平淡的声音向我说道:“这孩子把伞弄坏了,我让他长个记性。”
她难道想说,因为孩子弄坏了雨伞,所以要把他带过来淋雨,让他知道没有雨伞就会发烧的道理?
这个家长绝对当不好语文老师,而且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差。
“但这样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糟糕。”
“真是不好意思,你是在教育我吗?”
“并不是,我只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有一次我的父母给我做了一顿我不爱吃的饭,我说我不喜欢,他们就骂了我,然后强迫我吃了下去,这件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是我的阴影。”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个举动看起来就像是给她思考的时间,但其实是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编。
我才没经历过我说的这种事呢,他们在我初中的时候就飞去外地了,家庭暴力什么的怎么可能啦。
又不是那个人。
“我想,你现在的教育方式也只是让你的孩子走和我一样的路,我本来是能考重点高中的,在那之后,我的成绩就一落千丈,最后只沦落到私立学校。”
我将雨伞朝她的方向丢去,但因为开着伞,加上风又很大,在空中就被吹到远处去了。
我捏着下巴假装毫不在意的过去捡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将雨伞递给了她,我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做!
“你有更好的方式教育她。”
我说这句话的样子肯定很帅。
“小龙,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笨蛋,好好相信奥特曼呀。
……
我抱着胳膊站在公园的凉亭下,看着狂风卷着暴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啪啪”的声音。
雨水飞溅,迷潆一片。
道路上扬起一层白蒙蒙的雾,宛如缥缈的素纱一般让人感到朦胧。
我真幸运,能看到这样一副美景。
如果是在家里就更好了。
我在心里期盼着雨能稍微小一点,这样我就能飞奔着跑回家,那时候无论下多大都和我没关系了。
“逸宇……”
这个声音,是我宁愿在这雨中、在这深夜、在这凉亭里,哪怕待一整晚也不愿打电话寻求帮助的对象。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啊。
竹铃。
她此时撑着雨伞,痛苦地注视着我。
我们之间距离很遥远,我们之间隔着如丝的雨线。
可为什么,我就是能感受到她脸上的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