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天琴星格外显眼。她随着夕阳最后一缕亮光的消逝而出现于北方的夜空,为行人指引方向。夕阳与天琴,在日夜交际时相拥,又在无际的黑夜里分离。或许夕阳因为这短暂的相拥而瑰丽,他那激愤的,跃雀的,悲伤的心,成了千万缕分明而炽热的光。而后的漫漫长夜里,只留下了天琴星,在流转的夜空里孤独的闪烁。
说不上过了多少次,但是每一次,她都会再次回到这里。
回到镜湖,时间线的交界。
他咳出一口血沫。
“时间不多了。”
可是她的时间早已是永恒。
“喂,看着我。”他用力的抬起头,“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对吧?”
“是。”她面无表情。神注定无法拥有凡人之思绪。对于万年不会毁灭的肉体,情绪反而是负担。
可她感到担子很重,像是压抑着什么,她想要哭,却没法难过,眼泪像是干涩了般。
“为什么?”他慢慢地说,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要迫切的得到某种答案,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这一次也一样,你会死。”她冷冷的宣判。
他费力的笑笑,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看着这凡人无法窥见的景色。
这里是镜湖。时间的尽头。这里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连天空也凝固了。
他此刻就躺在水面上。他能感受到身下是水,而不是冰,但这水面没有一丝涟漪。绚丽的天空就这么投射着耀眼的光。
在这里,天琴与夕阳永远无法相遇 。
“这里是镜湖,这里是永恒,也是死亡。如果时间是永恒的,那一秒和亿万年就没有差别。死后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吧。”她也看着周围的景色。
“大概吧,我暂时还没死过呢。”他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冷,“你说这一次也是这样,那这是第多少次了?”
“不知道。”她说。她本想再说点什么。次数对于她并没有意义。
“好好的活一次吧。”他感觉自己快燃烧殆尽了。
“我早已经活了万年。”
“如果……你自己说的啊……咳咳……永恒,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为什么不……活一回?”他快睁不开眼睛了。
“你不懂。”她说。
但他没有再回应。
时间再次静止了。
也许过了一秒,也许过了亿万年,她终于感觉有些悲伤。
悲……伤?
她似乎有一些悲伤,但她早已被剥夺了悲伤的权利。在远古,神不是永恒的,神会杀死另一个神。
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了,没有神会来杀死她。在永恒里,她被剥夺了生的权力,因为所有有限的事物对于永恒都是没有意义的。
原来如此?
她掏出了自己的神之心。
多么精致的造物啊,任何东西都不会比神之心更规整。完全没有任何瑕疵的心脏,不断跳动出诡美的色彩,像是要摄入万物的魂魄。这是永恒的象征,也是死亡的象征。
如果把这个东西捏碎,或许自己就会死吧。或许自己死了,“归零”才能真正实现。
她看着这完美的造物支离破碎,最后像星星一样,洒在水面上。
而天上的星星开始闪烁了。
她终于可以哭了,然而眼泪早已流干。
那就,再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