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十一点左右,我正在以一种非常闲的态度,反复刷新QQ空间、我的所谓的小说的评论区之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着“说不定就会被评论了,这样的话我会很认真地回复的”。
然后意料之中的,果然一个评论也没有。
点击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上涨,但是评论是的确一个都没有。我有点意料之中的自豪,掩饰了本不需要掩饰的失落感。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楼下有人喊起我的名字。
在这样深的夜里,住在附近的居民大多已经入睡了,只有少数的想要熬夜的家伙还醒着。在漆黑的房屋间闪着几个证明存在的光点,它们彼此孤立,然后发出的光芒掺和在一起。在这当中,是否有人是一个人呢?仅仅只有一个人,用着粗糙的语言和未曾谋面的人聊着天,然后觉得自己并不寂寞。
叫我名字的那个人是个男性,说的明白一些,我听出来这是父亲的声音。
我没有听说父亲来到了这个县城,当然,他也从没有通知过我。很多个夜晚,到了接近凌晨的时候,他就这样突然出现,我去给他开门,常常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我的父亲并不酗酒,也不是什么无业游民。正是因为他不上不下的工作地位,总有数不清的酒席等着他。在他成为国立的乡镇医院的院长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个时候他没有四个轮子的汽车,也没有这样频繁地来到这个县城,一切都像是一场缓慢的,计划好了的舞台剧。不会有突发情况,不会有让人担心的地方,不会在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在白昼奔驰的车辆全都平静下来之后,他这样突然地出现。
我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他没有喝酒。
“明天我就回去。”他对我说。
我也没有期待他陪着我,不如说他要是陪着我就麻烦了。但是他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异常清晰的梦。我梦见我坐在摩托车上,面前是父亲宽厚的背——遮蔽住呼啸来的风,也挡住了我本该看见的路上的风景。我抱住他,很用力。
在我小的时候,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父亲骑着他的摩托车,我坐在他的后面,抱住他。
那个时候我误以为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无论怎样的事情都能够解决。没有他办不到的,所以我可以擅自地依赖他。即使他没有在我的身边。
然后我醒了,时间大概是12点。我支起身子走到房门往外看,父亲睡觉的房间外没有鞋子,他已经走了。
或许还在这个县城,或许不在。
但终于我没有告别,也没有被告别。我随便吃了一点午饭,然后把笔记本搬到父亲的房间里——因为在这里我可以拔掉其余的网线,一个人享用这条光纤。
在高二的这一年,我那个相当自信的物理老师说过,光纤的原理就是信号波在透明的那啥材质里进行全反射。由于外部的折射率远大于内部,所以被拘束着的光线永远不可能折射出去,只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一路沿着人们设置好的路线向前。
到了一点左右,父亲回来了。我关掉了电脑的声音,他睡在床的一边。而我坐在床的另一边。他赤裸着上身,用背朝着我。
我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肩膀没有记忆中那样宽厚,他的背也没有那样笔挺。他蜷缩着身体,像是个疲惫的孩子。
大概是我长时间没有发出按动键盘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睛,说:“怎么了?”
怎么了呢?我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不敢肯定的事实——一直以来,我的生活都缺少“父亲”这个角色,每次他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不合理的NPC突然降临一样。身为玩家的我不敢过多地靠近他,但是当我想要靠近的时候,那个NPC还能存在的时间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多。
终于有一天我要失去所有东西,包括这个不怎么友好的世界,所以我还是不为“会失去”而烦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