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的生日。
在我们这样的三线县城,大家都属于闲得慌的类型,一个人的生日也分成两天来过——农历和公历。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农历的六月十九,公历的八月十日——这两个日子契合在一起,然后往后的每年,他们都没有再相见过。是多少年后,又会有一个六月十九的八月十日呢?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有几个亲戚在这一天来到我家做客——其实我完全对生日没有感觉,所以当父亲说着有点感人的“因为你生日,所以我要在家陪你”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但其他人不一定会这样想。我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总之我的祖母办了一大桌的菜,以至于我预见了明天的吃剩下来的菜的悲惨生活。各种油腻的、高脂肪的东西摆在餐桌上,散发出“吃了我就会变胖”的气息,但其实完全不好吃。祖父喜欢的又香又辣的东西占据着餐桌的一角,那个别家的小孩对这些很感兴趣——反正我也不可能会吃这些辣的不像话的东西,所以我一直用鼓励的眼神让他一直吃下去。顺带一提,我这样做的时候,他还把油腻的肉汤洒在了桌子上,不过我完全躲开了所以没关系。
于是我只能吃了一口烧茄子,来排解我对大鱼大肉的恐惧。但是运气有点不好,我把一支有点娇小可爱的辣椒当作茄子,放进了嘴里——我有300+的近视,虽然也不是摘了眼镜变瞎子,但是还是有点看不清楚的——嚼了几下感觉有点脆,再之后那个让人无法形容的感觉就从舌头上涌出来了。
我故作镇定地把我个人专用的筷子插在饭碗里,然后站了起来,缓缓地踱步到客厅里,然后喝了三大杯凉白开。承蒙恩惠,辣意蔓延到了喉咙。
我咳了几下来让翻涌的烦躁感平息,然后走向了那个坐满人的餐桌。祖母说着“之前这个家伙还说******”之类的关于亲戚的小孩的事情,然后笑了起来。这让我全身难受地震悚起来,这难道很好笑么?这可以成为用来笑的东西么?
因为长辈把自己放在长辈的地位,所以用高你一等的态度来看待你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会觉得辈分低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原谅,都是好笑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边上,伸手拿起在桌子上的筷子。金属的筷身和油腻的汤水接触过,在我触摸它的时候,就把那样的油腻带给了我。
“不要把筷子插到饭里。”有谁这样提醒我。
我的油腻的手颤抖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抽搐的癫痫患者的手一样。像是突发了某种让人恐惧的事情,我的身体不可遏制地抖动着。我粗鲁地拨开挡住我的座位,喘着粗气来到了厨房。
洗洁精?清洁球?我把整只手糊满洗洁精,油腻感却仍旧在手指间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我像是在发泄对谁的不满一样,愤怒的将金属丝构成的清洁球放在手上揉搓。既不温柔,也不犹豫。就像是在抹除某种恐怖的、让人厌恶的存在一样。
铁丝勾破我的手掌,划开又深又长的伤口。难看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来,与我打出来的泡沫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暧昧的粉色。
很痛,但是却无法让人清醒。
洗洁精流进我的伤口,无法容忍的疼痛让我的手松开,把手上的金属制筷子丢在了地上。筷子在落地的瞬间,非常痛苦,在碰撞之后,发出了刺耳的悲鸣,然后身体不自然地弹起,像是要回到主人的手里一样。
我看着它们无力的挣扎,然后在它们结束的时候走进了客厅。
翻开抽屉找到了碘酒,我抖着左手把它倒在伤口上。瞬间产生的疼痛反应让我再次松开了手。瓶子掉落在地上,然后滚了一圈。碘酒就像是飞溅出来的血液一样撒了一地。
我捂住手上的伤口,但是伤口很深,这样不能止血,也不能止痛。
“你在做什么?”
我回头看,是亲戚家的女孩,她露出怜悯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失去的方向的野兽一样;又可能只是在害怕我的所作所为而已。
我再回头看看自己的面前,血滴在桌面上,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丑陋。
我可能有一点奇怪。也可能我是个疯子。
所以要是永远不用聚餐,不用与其他人交谈,不用被强迫,或许就不会让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