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家中，林行知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啪”地灯光亮起，再烧开热水打开电视，空间里终于多添了一丝人的生气。
半年前突然欧气爆棚的老爸老妈在某次电视促销池子里单抽出了L国公民永久居留权，在机场与林行知声泪俱下地拥抱分别后，转眼间行李箱就被离去的两口子拖得虎虎生风，喜气洋洋的背影定格在上特快航班的那一刻。
其实到哪不都一样，只不过是三百抽保底和两百抽保底的区别，该破的防还得破……
独自留在机场大厅的林行知遥望窗边那道飞机留下的尾迹云，继续无情吐槽。
他倒不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人好好地被他们养到这么大，而且这个世界已经很富裕了，只要你懂一个648砸不出半点水花的道理，佛系躺平就能很好地活下去。
短信铃声响起，林行知摸出手机，确认传来的讯息。
穆清宁：这就是我的社交账号，以后我们可以用它来联系。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这是你的真名吗？在网上最好不要用真实姓名作网名哦。
穆清宁：我挺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也想用它作网名。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你自己愿意我倒是无权干涉啦。
穆清宁：那么，我们梳理一下情况。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昂。
穆清宁：你是直到刚才才知道我的名字，对吧？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嗯……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混乱的话，是的。
穆清宁：一年同窗，你居然没有感到一丝违和感？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这么说起来的确有些惭愧……
总不能说光顾着看人家姑娘的脸和腿了吧。
穆清宁：你还记得其他同学的名字吗？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基本上都记得，那些不熟的当然需要想一想……
穆清宁：意思是指，在全班范围内，你所忘记的就只有我的名字？
林行知停下敲击键盘的指尖，不知为何，老觉得荧幕对面若有若无的怨气传来。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好像是的……不过也不排除我一开始就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情况……
穆清宁：你不会是在装吧？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啊？什么意思？
那头不回话了，沉默仿佛隔着空间从荧幕弥散开来。
半晌没有回应，林行知猜不准对面女孩的心思，他也懒得考虑那么复杂的事情，干脆双手离开键盘，手机被甩抱枕似的扔到沙发上，他来到厨房盯开水。
下面，注水，合上盖子，独居高中男生的三分钟晚餐。
他倒也会做些炒饭、杂烩鸡丁之类的简单菜式，但今天的心情让他提不起劲升起炉灶。
等泡面的时间，重新回到客厅的林行知打开手机，对面又传来了信息。
穆清宁：这个问题很重要，在手机上说不清楚，明天见面了再聊。
林行知看着她发过来的这行文字，鬼使神差地回复道：
很重要吗？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穆清宁：你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事情还不重要吗？
想想胸针会怎么做：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也有可能一开始我就不知道你的名字对吧？纠结这种无聊的小事有什么意义？
发出去的一刹那，名为后悔的情绪在林行知心底升腾。
或许搞砸了……？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的……
林行知咬着嘴唇默默等待半晌，聊天框上那个头像突然暗了下去，没有回复。
手机再次被林行知以划出抛物线的形式扔到沙发上，不过这一次林行知没有去厨房看泡面。
穆清宁坐在床上，脱下来的两条长筒袜被她胡乱甩在一边。
她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埋进两腿间，流泻的乌发温柔地裹住她的身形。
小巧的书桌上放着一盏橘灯，暖融融的光照亮摊开的作业本，上面笔迹清秀，可以想见她的主人曾经用钢笔很认真地一笔一划。
她忽然抬起头，伸手拨开床头并排放着的那对玩具熊，露出下面被她一气之下砸过的手机来。
重新上线，再次打开聊天框，编辑好的文字打了又删，却迟迟没能发出。
最后手机熄屏，映出她嗫嚅的嘴唇。
反倒是手机忽然来电，有些不适应的铃声吓得穆清宁一激灵，差点把手中的震动物体给甩脱出去。
确认了来电，是对面那个令她心烦意乱的家伙。
“你干嘛。”
淡淡的别扭语气，接起电话的穆清宁并了并屈起的双腿，光润的脚趾悄悄扣紧。
“那个……刚刚跟你说了有点过分的话，我想跟你说声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面的少年也显然有些紧张，声音沙哑干涩。
“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个意思。”
“对！你不知道就对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个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总之，你别放在心上就好了。”
“那我要把什么放心上。”
“……对，你把明天，把明天放心上吧。正巧我们不是约好了明天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吗？我也觉得我居然整整一年间对邻桌这么一个完美无缺的美少女视而不见非常可恶，应该狠狠地批斗一下……”
“好像一隔着话筒，你就变得油嘴滑舌。”
“……理解一下社恐吧，是这样的。毕竟在现实中美少女的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接近……”
“叫什么美少女，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有名字。”
“……穆清宁。”
“哦。”
“所以，你不生气了吧？”
“我才没有生气。”
“那我就挂了，明天见……”
“！等等！”
穆清宁急忙坐起，身子前倾跪坐在床上。
“怎么啦？还有什么事？”
深海般令人窒息的沉默，但也就持续了一两秒。
“没跟你说一声就下线了，对不起。”
“啊？哦，哦。”
穆清宁抿了抿嘴唇，脸上有些发热，但还是坚持说完：
“还有，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只有一点点，你不要觉得我很麻烦。”
“嗯……”
“！好，好了，就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晚安！”
穆清宁像是要从什么地方逃离般猛地拿开手机。
快速摁下挂断，手机熄屏，头顶的白炽灯光映亮屏幕，也映亮她气息紊乱，有些起伏的胸脯。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有点温热，像是烤好的华夫饼。
“笨蛋……”
而后平复好呼吸的她轻轻笑了，闭上眼睛，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