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秋老虎还在释放余威，头顶的烈日晒得厉害。
完成跑操十圈的指标，林行知与死党魏明蹲在操场看台上灌矿泉水。
脖子上挂一条运动毛巾的死党魏明拧上瓶盖，把喝剩一半的矿泉水放到旁边，说道：
“这鬼天杨倭瓜还要我们跑十圈，说实话每天老班都惦记着占我们的体育课，这当口怎么就不占了。”
魏明和林行知是一起爬过墙头看美女、上过厕所比射程、仿过情书塞笔盒的交情，劣迹斑斑。
大体用四个字就能简单概述，狐朋狗友。
如果“女生大多都看不上班上的同龄男生”这条坊间传闻确凿属实，那林行知老觉得自己和死党也得负上那么几亿分之一的责任。
“让他大热天地平白占课，还没补贴，他肯干么？你说话的这会儿，老班估计正对着办公室里那台开到十八度的立式空调，坐在办公椅上泡茶看小说呢，上次我问作业时偷摸瞧了一眼，书名好像是《万古狂神》。”
“见鬼，上次我搜咱班群名的时候发现叫‘万古狂神书友交流群’，吓得我以为误入传销窝点。敢情是咱班管理员整活？”
“大概是了，上次群申请里还有一条‘沈青禾啥时候推倒啊，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的消息。咱们管理员觉得好玩，就给放行了，人家一进群就劈头盖脸的刷屏‘不要陆诗然不要陆诗然不要陆诗然不要陆诗然不要陆诗然不要陆诗然’……”
“……陆诗然是谁？”
“我也有幸研读过一部分的《万古狂神》，好像是里面魔教老大的一个姘头，后来移情别恋了主角。”
“容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吐槽……”
耳边的唉声叹气逐渐嘈杂，越来越多的同学结束了跑操，林行知和魏明算是完成指标较快的那一批。
掌心托着个墨绿色的小电风扇，有女生拿脱下来的校服垫着台阶，呜呜地吹风。
林行知和魏明借着操场角落的蓄水池洗了把脸，拧紧水龙头转身，正瞧见如风般的一道身影穿过跑道。
“咋啦，看那么入迷，又有漂亮学姐……”
身后的魏明两手甩着水珠，跟在后面走来。
穆清宁正沿着操场跑道狂奔，修身的运动服被空气充盈而微微鼓囊起来。
她解散了一头飘逸长发，几根发丝被她咬在嘴里，拿来扎紧的发绳绑在腕间，随着手表反射的阳光一同跳荡。
林行知不由得驻足，结果似乎看见她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当然不能确定，不过林行知还是蹦跳了一下向她招手，果不其然招来身旁死党的白眼。
“宁是摇着手花夹着嗓子的学校啦啦队么……嘶……为了我本人的贞操，有必要在还未搞清你的取向前暂时和你划清界限了……”
林行知懒得和这沙雕废话。他延原路返回，重新坐回到看台上的同时，长发狂舞的穆清宁正冲过终点线。
人一般都是矛盾的结合体，同时藏着小恶魔和小天使。再默默平凡的人，也总有一刻那么悲悯或是那么狷狂。
就像这时，林行知差点就要不顾众人目光，冲下看台去迎接她，仿佛是准备热烈祝贺穆清宁拿了什么校运动会的长跑冠军。
最后林行知的屁股大概挪动了三公分，碾死了一只努力爬行的蚂蚁，依旧在台阶上稳如泰山。
真怪，自己怎么会不记得视线里这个女孩的名字呢？
林行知越来越觉得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隔着五六七八层台阶，林行知坐在台阶上，穆清宁站在台阶下。
被朋友包围在中央的她正有些苦恼似的微笑，用朋友递过来的毛巾擦汗，胸口因为气喘而微微起伏，发绳在手腕处一晃一荡。
微风不错，出了圈大汗后更显凉爽。林行知默默地看她，晴空下的白鸟轻盈地掠过天际。
这时人群中央的穆清宁抬头望了他一眼。
林行知躲闪不及，两人的目光狭路相逢，就这么跟拔刺刀似的闪烁着白光撞上了。
林行知不禁有些慌乱，立马索遍枯肠，寻找《万古狂神》里面连收百八十个后宫的男主角在此刻会有什么应对之法……
最后结论，唯有令沈青禾一见钟情的“邪魅一笑”而已。
林行知心想别人英俊帅气的男主角做这个动作是邪魅一笑，让爷来做大概就是歪嘴面瘫。实际效果就好比是第一章出场专供主角打脸装逼的反派炮灰。
好在穆清宁马上就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入到与她身边好友的交谈中。
她用完美的笑容迎合着所有人，聊着听不清楚的话，白色运动衫被微风吹着褶皱，漆黑的发丝眷恋地贴上她的脸颊，她用手指轻轻撩到一边。
“林哥啊！过来打牌！斗地主三缺一！”
死党魏明已经远远地占了座位，和另一个正洗牌的同学一起朝这儿嘶吼。
“知道了！给劳资腾个地儿！”
林行知也冲他们喊。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立场调换。
换成他被一伙同学簇拥，众星拱月似的，然后他以翩翩气度和所有人交流，显出不俗的谈吐和从容。
而她一个人坐在台上，天高云淡的日子，她抱着怀里刚脱下来的校服，发绳结在手腕上，额头贴着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用沉静的目光凝视他。
林行知对自己生出的虚荣心感到可笑，拍拍屁股起身，到死党魏明那儿去。
“你再不来，就要给你发的牌做手脚了。”
魏明拍拍屁股边上的空地，
“这儿。”
林行知瞪他一眼：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不出老千还是你？屁股底下又把大小王藏起来了吧？”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再扭屁股都要磨出茧子了，行了，没人要你那两张被碾来碾去的大小王，拿出来趁热打！”
“林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恶心……”
如扇面般展开的一手烂牌，花牌三张，手里一串“8910J”和一串“3456”。
林行知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抽卡的运气也延续到了打牌。
秉着“一手烂牌也要认真打到底”的信念，林行知懒洋洋地开始“要不起”“管上”“大你”“就剩两张牌啦，注意哦”。
男孩打着一局不那么好玩的牌，女孩聊着一场百无聊赖的天。
太阳逐渐被山头藏住，风清气朗，微风和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