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周默贴着围栏迎着人潮前进，然而还是有从旁边窜出的人撞在他身上，一句模糊的话之后，连停顿都没有，便继续向楼梯口奔去。
好像是对不起，迷迷蒙蒙的话被嘈杂声掩盖得很好。
周默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好像听到的是“嘁”而不是“对不起”。
撇撇嘴，他总觉得今天运气不太好。
以前在山间，爷爷每每出门都会看黄历，上面宜忌事宜写得明明白白，像是每天的事都浓缩在一张泛黄的纸上。
不过周默没有看黄历的习惯，一张单调乏味的纸能看出什么呢，他总是这样想，连抬手翻开都不愿，但今天回去，他想翻黄历看看，是不是今天碰忌讳了。
不然为什么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班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到教室门前，没有人遮挡，周默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谢文绮还在座位上，手上不停写写画画。
“方便让一让么？”走上前，周默不动声色瞥了眼桌面。
一张计划表，周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得低头再扫了一眼，确实是计划表，让他惊讶的是这东西居然还真有人做，而且还拿笔一笔一笔划掉上面已经做过的事。
他不喜欢计划什么东西，就像今天如果他有计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今天的现实就会无情地给他一巴掌，对他吼到“学什么学！你学得进去么。”
周默觉得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或许他偶尔走在路上瞥见一个灵，一时兴起带到空旷处散了，那他的做的计划就会出现变动，变动是好是坏谁也预料不到。
“哦。”看见周默，谢文绮习惯性起身。
“谢谢。”
“嗯？”然后眉头一皱，她转头上下打量了眼周默，又坐了下去。
像是刚才的起身都是假象，周默注意到她坐得更靠后了，显然是不想让他过去。
“你不是坐这里的吧，过来干什么？”
“怀旧。”刚编的话张口就来，周默承认这一点确实占一部分，他是个怀旧的人，喜欢将不用的东西屯在一起，像是个占领地盘的屯屯鼠。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来确认自己的视力。
“在这里怀什么旧。”
“做了几个月同桌，再小小的当一秒同桌不行？”
谢文绮斜睨了眼周默，她有些不信。
“真的。”周默强调着，“我不太喜欢现在坐的位置。”
“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没拿的东西么？”
“没有，我只是想过来继续坐坐。”
谢文绮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周默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像是一个呆呆的木头人。
“谢文绮同学。”
平淡却略显哀怨的话，谢文绮微微翘起嘴角，一副想笑又强行压住的样子。
周默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自己并不是过来伤春悲秋的，也不会露出哭唧唧的表情，所以她大概会失望了。
“请进。”
谢文绮站起身，微微侧身站在一旁，像是正邀请公主上车的彬彬有礼的管家。
周默挑挑眉。
“谢谢学习委员让位。”
“对同学不过分的要求我一向满足。”说着，她看着周默，笑容灿烂，她很少对人笑，周默见状愣了一下，然后眨眨眼，在确认不是他看错，谢文绮真的在对他笑之后，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摆了摆手。
冷面美少女，突然笑起来杀伤力还是有的。
“你想怀旧多久？”谢文绮重新坐在座位上，和以前一样将周默再一次锁在了里面。
“一会儿。”周默没有搭理她，走到课桌边，伸手打开窗户。
天色渐暗，学校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打开窗户能看到零零散散的人在闲逛。
“你在看什么？”
“看看风景。”
“你什么时候变成伤春悲秋的人了。”谢文绮露出狐疑之色，“还是说你在看谁？”
“从老师把我换走之后。”周默凝神静气，然而仔细看过之后并没有看到灵的踪迹。
“啊，是么。”勾了勾嘴角，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事物，谢文绮伸出纤巧的手指戳了戳周默的手臂。
这是周默以前要她帮忙时的动作，每次周默戳她她都会瞥他一眼。
然后周默就会识趣地小声说出请求。
不过这招好像对周默不起作用，自己都已经戳了两下，他依旧一言不发趴在窗边，低头看着窗外。
谢文绮觉得周默不像是过来怀旧的，更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
“吹一下熟悉的晚风。”
“......”
周默开窗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并没有找到早上瞟见的灵。
他并不觉得那眼是错觉，早上他确实瞟到有荧光从楼下的树下穿过，虽然荧光消散得很快，但以自己对灵的敏锐应该不会看错才对。
“你就只是为了吹一下晚风？”
“嗯，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听到谢文绮略显怀疑的语气，周默头也不回的回答着。
没找到灵，关上窗，他就打算拿书包去了。
“让一下，谢谢。”
谢文绮并没有马上就让开，她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周默，周默不清楚那种眼神带着什么意味，但这不妨碍他想拿书包。
“你说你是怀旧的人。”
“嗯。”
“只是过来怀旧？”
“嗯。”
谢文绮撇撇嘴，周默的回答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又一次站起身。
“其实你戳那两下力气小了点。”站在桌边，周默提了一嘴，“以后不能戳你了，还挺可惜的。”
他觉得谢文绮大概是觉得他就是过来重温一下原本位置的感觉，但周默并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人，老同桌也是挺重要的，所以他还是想解释一下。
“哦。”谢文绮也淡淡应了句。
周默见她没什么多余的反应，耸耸肩，虽然早就知道谢文绮是个古板的人，但她至少是个美少女，周默还以为自己这通感人肺腑的发言她至少会稍微脸红一下，结果谢文绮还是稳坐钓鱼台，像是上数学课的老教授。
一点都不像是美少女的美少女，调戏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继续回去找垃圾桶同学算了。
周默转头向后排走去，谢文绮低头微微发愣。
“说什么怀旧呢，真是个骗子。”低声嘀咕着，她摸了摸脸，好像有些烫。
周默提上包，向着楼下走去。
距打放学铃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侧耳倾听，整栋楼还在隆隆作响，周默也不清楚有多少人和谢文绮一样猫在教室，想等人少了再下楼，但大概这些人都想到一块去了，现在楼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
跟随人流缓缓前进，周默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教学楼后看看，万一真是灵呢，万一是疯灵呢，万一是被尚文洁老师吸引过来的呢。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况且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文琦，刚才周默过来干什么了啊？”鑫绘站在谢文琦旁边，疑惑问着。
她办理完转学的最后一点手续，周默回教室时她并没有在这里。
不过刚回教室，她就听见有同学报告周默到她座位上坐了一会儿。
自己座位上除了书堆并没什么，周默是来干什么的？
“他说他是过来怀旧的。”谢文绮把周默的话复述着，“他就开了下窗。”末了她又强调了句。
“怀旧？”挑了挑眉，鑫绘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周默只是个沉默寡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没想到这人还会怀旧。
“他怀旧了什么啊？”
“他就打开了窗，吹了下晚风。”
“吹晚风就能怀旧了？”
“他没动你的东西。”谢文绮解释着，“不用想太多，我看着呢。”
眨了眨灵动的双眼，鑫绘有些诧异，谢文绮好像有些不满。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帮忙。”
“嗯。”
略显冷淡的语气，和两人刚交流时如出一辙。
鑫绘觉得一天下来，自己和谢文绮相处得还不错，两人都是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预习，还能互相帮助的好学生，下课她还积极拉着谢文绮聊天，没想到周默一回来就夺走了谢文绮的心，让她这一天的努力像是假的一样。
刚才的谢文绮像是护仔的母猫，不过护的是周默。
谢文绮依旧坐得笔直，手上写着作业，看起来一丝不苟，好像对什么人都爱理不理。
“知道了，那你方便让一下吗？我要取我的包了。”并没有表露什么，鑫绘微笑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喜怒不形于色，她还是知道的。
谢文绮站起身，鑫绘回座位后，立即打开窗，她想看一下周默到底怀旧了个什么东西。
“现在也没风啊。”小声嘀咕着，鑫绘有些怀疑周默是不是饭吃多了。
谢文绮瞟了眼这边，看到鑫绘打开窗，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周默那明显只是托词，不过她现在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现在脸还有点烫，还要再继续做题降降温。
没有看到想看的，鑫绘也没在意，虽然周默挺重要的，其它事也不能落下。
今天才转学，要收拾的东西挺多，现在还有一大堆的书本和教辅资料堆在桌上，鑫绘望去，一座现实中的知识高塔，这塔还能遮住她的脸。
全搬走不现实，家里的书也挺多的，随手翻出两本，鑫绘将其装在包里。
“咦？”刚起身，随便一瞥，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
‘那不是周默么，他去教学楼后面干什么？’心下好奇，鑫绘靠在窗台，一只手撑着头，看着楼下四处张望的周默。
周默正在楼下绿化带内，他从包中掏出符血瓶，小心翼翼滴了几滴到树下。
两分钟后，符血干涸，并没有荧光出现。
“跑了？”
按理来说意识模糊的灵不会乱跑，只会在原地徘徊，符血逸散的灵气是能吸引出灵的。
既然原地不能引出灵的话......
‘那就是疯灵么？’皱着眉，周默看着符血滴落处，那里有着细微到不可见的荧光汇聚，这些是符血逸散吸引到的灵，多是植物枯死的灵，肉眼几不可见。
疯灵多是动物灵，还会保留有动物的习性，早上荧光从树下一闪而过，应该是动物灵没错了。
‘看来任务增加了。’周默无奈起身，放任一个疯灵在学校里乱窜虽然问题不大，但可能会影响到学生休息。
更不用说这疯灵还可能被尚文洁看到，她现在可是能见灵的。
“呼～”
“嗨～”
一声不合时宜的问候响起，好像是从上面来的，周默抬头，发现自己以前坐的窗边吹风位，现在正挂着一个人。
鑫绘见周默看向这边，微笑挥手，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周默愣了愣，也下意识挥手回应。
我认识她么？
脑子突然窜出这样的问题，周默正挥舞的手一顿。
感觉自己好像个傻子。
这大小姐好像是个自来熟，现在是打招呼，周默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他并不想和这人过多纠缠，因为……
‘这人没事看人跳大神做什么。’脑中抱怨着，周默收起符血瓶，向着校园内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