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午放学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校门口只有行人三两个。
周默站在校门绿化带边，看到谢文绮下车，看着她缓缓走了过来。
她一边摆弄着被风吹动的头发，一边开口：“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个忙。”周默衡量着能透露的信息，并没有直接解释，散灵这种事据周默所知，在现代社会披露出来大概会被打上封建迷信的标签，这种离奇的事情解释多了反而会引起人的怀疑。
更不用说对面前的谢文绮解释，她信不信另说，会不会直接拉他去看精神科更是另说。
“帮什么忙。”并没有立即拒绝，谢文绮看着周默的表情，同桌这么久的情分还是有的，小事能帮她是不会推辞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还记得鑫绘的话，见周默迟迟没有反应，她露出警惕的神色，微微后退两步。
“不是什么大事。”注意到她的动作，周默轻声解释，“只是需要你之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谢文绮皱了皱眉，又后退了两步。
周默刚想脱口而出，去小树林，脑中的车直接急刹，让他生生将小树林几个字吞了回去。
“去学校旁边的河边。”周默指了指学校下的方向，那个位置有一条河绕过学校，算是周默以前在学校周围找到的少有的能散灵的位置。
“去河边做什么？”谢文绮露出不解之色，成辉中学在山上，校外不远处确实有条河，但因为以前有学生在河堤失踪，现在学校已经不允许学生私自到河边去了。
不过虽然禁止，仍有同学悄悄前去，因为那里风景很好，来往的人不多，是个约会告白的好去处。
‘不会是！’
脑中突然跳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像是清晨的薄雾，朦胧不清。
“不太好解释，你和我去了大概就能知道了。”
周默的解释模糊不清，听上去分外可疑。
但她知道周默的性格，在学校天天呆在座位上，不讲话不社交，像是个木头人，他的含糊解释反而让她脑中的想法更加确信。
‘难道真是要告白！’
脑中的想法逐渐凝实，她脸色微红，不动声色地偏过头，余光瞟到周默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又抬手揉了揉脸，让脸上的红晕看上去自然了点，然后在周默诧异的视线中，直接盯着他说到。
“是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是。”
脸上的红晕渐渐晕染开，谢文绮观察着周默的脸，他依旧是一副冷脸，一脸坦然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有不良企图。
‘我想错了？’
脑海中的想法渐渐隐没，谢文绮脸上的红晕也逐渐褪去，旋即心中莫名浮现出一股失落感。
‘我瞎猜什么呀。’
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她心情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我知道了。”谢文绮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么？”
“没什么要带的，你人跟过来就行。”
“现在？”
“再等两个小时吧。”
周默抬手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三点快到四点了，散灵的最好时间是下午六点左右。
“那你接下来做什么？”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谢文绮打算去学校图书室边做作业边等，不过她看了眼面前头发翘起，靠在墙边，有些懒散的周默。
心中突然有火苗升起。
“你和我一起去图书室吧。”
也没等周默的回答，她径直走到校门口刷卡，然后站在门内看着周默。
周默的视线一直跟着谢文绮，他有些看不懂谢文绮刚才的表情，像是害羞，又像是羞怒，然后突然脸色恢复平常，语气淡漠的宣布让他一起去图书馆，甚至一点余地都没给他留。
‘这是生气了？’
摸不着头脑，周默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没问题吧？’
只是去散个灵而已，或许对周默来说是挺大的事，但不知道灵的人眼里，最多只是去河边绕一圈就回来。
他并不知道河边是校内偷偷恋爱的同学约会的地方，因此怎么思考都不得要领，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怒了谢文绮。
“你不去？”
清冷的声音从校门口传来，周默打了个冷颤，连忙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直接跟了过去。
挂在门口的告示牌写着，学校内图书室开放时间早六晚十。
周默基本没来过这个地方，除了开学时班上拉壮丁搬运新书的时候。
谢文绮率先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放下包后，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周默。
周默正环视着图书室，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图书室还是老样子，但现在已经放假，他没想到图书室内还有一些学生坐在椅子上或看书或学习。
“坐这个位置吧。”
谢文绮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周默过来坐。
两个位置相隔半人宽的距离，只要有人想，随时都能看到对方在做什么。
“又要做同桌了。”
“是啊。”
谢文绮微笑着，笑容纯净漂亮，周默突然想到了夏季初绽的荷花，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到接下来要写的小作文里。
“你的新同桌怎么样。”周默问着，看向正摊开教材的谢文绮，“和鑫绘做同桌还好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这么问，或许是小小的自尊心在游荡，也或许是比较心思作祟。
总之他还是挺在意谢文绮换同桌后的状况的。
“怎么，想和鑫绘比比？”
谢文绮一下就拆穿了周默的小心思，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周默：“她学习可好了，每天上课也不走神也不乱动，老老实实听课，我们两个相处的还不错。”
“是吗，那就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周默淡淡应了一句，他只觉得刚才的问题像是在给自己挖坑，自己躺下去后还顺手埋了。
“不过她下课太活跃了，我不太适应。”
谢文绮继续说着，她确实觉得鑫绘下课太活跃了，鑫绘学习比较好，因此下课基本上都在和周围的同学聊天，这些学生基本能跟上她的节奏，一行人总能乐起来，但谢文绮不太行，因为她下课也有学习计划，当她看到鑫绘的笑容时，总觉得自己插不进鑫绘的圈子。
“哦，是吗。”
周默眼前一亮，那还好，自己下课可老实了，呆呆地都不动的。
谢文绮默默瞥了他一眼，轻咳了一下，将手抬起掩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她以前觉得周默不说话，上课不好好上，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来着，现在看来周默还挺有意思的，至少这偷偷比较然后暗自得意的样子很好懂。
像个得到夸奖的小孩子。
脑中偷偷将周默和以前见到的抢玩具的小孩子联系在一起，画面瞬间清晰起来，她又轻咳了一声，立马立起书页挡在两人之间，装作在翻书的样子。
周默也没得意多久，他看到谢文绮翻着书已经开始学习了，也从包中拿出课本和作业。
时间缓缓流逝着，随着“嘀嘀”的细小声音响起，周默知道，这是时间到了。
谢文绮也停下翻书的手，将书重新收到包里。
“到时间了。”周默看向谢文绮，“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时间其实不是太急，虽说六点是最适合的散灵时间，但其实六点之后都行，只是看个人的承受能力，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入夜时分站在无光的地方。
“没什么，我们走吧。”
拿上包，谢文绮率先站起身，向着图书室外走去。
周默也直接跟了上去。
到河边的路距离学校不远，搭乘公交过一站再走一段阶梯就到了。
不过下阶梯之后都是一人高的杂草，因此要去河边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看着周默熟练地拨开挡在面前地杂草，谢文绮神色古怪。
“喂，周默。”
“嗯？”
“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啊？”
“是啊，怎么了？”
周默实话实说，他虽然去小树林散灵的次数最多，但几百次散灵，河边他其实也来过很多次了。
谢文绮的面色更加古怪了，她看着周默的背影，总觉得不能和她印象中的海王对上号。
海王不都是花言巧语，长得帅气，喜欢在异性面前表现的吗？那周默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周默和海王一点都对不上。
“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是来放烟花的。”
这个解释已经很贴近现实了，只是周默没说，这个烟花需要特定的人才能看到。
“放烟花？”
谢文绮更加疑惑了，她还从来没听说有人在河边放烟花过，周默是放的什么烟花？什么时候放的？
想到这，她的脚步逐渐放缓。
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周默疑惑地转过头，对上了谢文绮严肃的眼神。
“周默，现在你应该说了吧，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谢文绮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只是周默听出来了，那语气中充斥着坚定，她以前催促自己学习时用得就是这种语气，大概现在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是不会再继续前进了。
今天是阴天，天上并没有落日余晖，滚滚乌云压盖着一切，五点多就让天空阴沉了下来，河边并没有路灯，现在视野也在渐渐变暗。
有风吹过，枯黄的草叶互相划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让这片草丛显得愈发寒冷阴森。
谢文绮打了个寒颤，她又想到了鑫绘的话，不动声色地再向后退了一步，两米左右的距离，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
周默皱着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好像要越退越远，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隐瞒的心思。
他原本打算到地方后直接将包中的符纸点燃，让谢文绮吸入后在她迷糊之时直接散灵，但现在谢文绮已经警觉，这个方法已经行不通了。
‘只能坦白了么。’
他有些郁闷，谢文绮的警觉性挺高的，这是好事，只不过现在这警觉性反而成了妨碍。
“谢文绮。”他说着，盯着谢文绮的眼睛，神情严肃，“你能相信我说的话么？”
正在挪动的脚步一顿，谢文绮转过身，看着周默的脸。
他的语气郑重，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这样的周默让她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总觉得周默接下来要说什么大事。
看到谢文绮的神情，周默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是愿意听自己说话的。
“你相信世界上有灵魂么？”周默一字一顿说着。
严肃的神色一僵，谢文绮歪了歪脑袋，她仔细盯着周默的脸，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见谢文绮呆呆的样子，周默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你相信世界上有灵魂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