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丢人。
秦语沙趴在桌上,应该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泪水也好不容易止住,所以现在满脑子就是丢人。
自己竟然因为衣桐的冷落哭了,为什么哭啊,她觉得自己不是喜欢衣桐,只是因为看到衣桐对其他人很好,对自己很冷淡有些不平衡而已。
况且她和衣桐做了那么多和其他人不会做的事,所以至少有一些共同体的感觉吧,可似乎对衣桐来说,还是比不上和汴小禊的关系。有些令人讨厌,所以她感到委屈。
面馆里当然不是只有她和衣桐,因为她哭得好伤心,好多人还来安慰她,秦语沙本来自尊心就很高,现在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次揉一揉眼睛后,她假装已经恢复正常,走出店外。
衣桐站在扶手边,正从开放的走廊望向楼底。秦语沙不想去看她,于是站在她身后,说声:“走吧。”
衣桐回过头来,发现秦语沙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但眼线的部位还是有些泪痕。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而且她觉得只要问她为什么哭,秦语沙一定会狠狠地骂她,所以她想要沉默,可又有些担心。
秦语沙会哭应该都是因为她,她总不能装成无事人。
可是,该怎么和她解释呢。
要是说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很紧张,也有些尴尬,那不是越描越黑?
想了想,她只好问:
“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秦语沙的身体就忽然顿住,衣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开口解释,手却忽然被人抓住。
这次的力道没有刚来时温柔,秦语沙拉着她走向路口,向左拐入一个宽些的巷子,里面是金鹰的公共厕所。
厕所前现在没人,但是她们没有进入,而是再向左拐,走到安全出口的楼梯间里。
门被秦语沙紧紧地关上,衣桐有些慌张,她把自己带到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好事。
稍重的力道推在肩膀,衣桐被按到了墙上,前方的视线有些逼人,她错开眼睛,有些生气又埋怨又委屈的声音响起:
“忘掉!”
声音熟悉,做的事也熟悉,好像回到了刚开学时的晚上,只是那时秦语沙说得更加含蓄而已。
衣桐的心底忽然有些讨厌,她好像不喜欢这样的事。
“忘掉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你昨天不也是和我这样说的吗?”
她皱起眉来,想推开秦语沙,但是身前人的力气很重,现在也还在加重。
用手去拽放在肩上的手腕,刚刚的力气还算是大,只是忽然就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秦语沙放开了手。
她低下脑袋,柔声呢喃:
“我越界了,昨天是的,今天也是的,你要是不想继续下去,我们可以解除契约,这两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对你来说很好,对我来说也很好。”
这样的话就好像彼此受了多大委屈,衣桐也明白,她们现在似乎没理由继续下这个契约了,在最开始是想让秦语沙生气,但现在她似乎不怎么想让秦语沙生气了,那继续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好像没什么理由。
硬要说,只有让秦语沙继续照顾她。
可就像程昕昕说的那样,她迟早有一天得独立下去,但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过来的,幼儿园到小学是姥姥,无私地把自己拉扯到大,等姥姥年龄大了,上了初中,就是程昕昕。
程昕昕不是姥姥,也不是亲人,可是她对自己很好。那个灵巧又阳光的身影总是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她好喜欢当时有程昕昕的日子,但是在高中她离开了自己。
身体很差给了她很多麻烦,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得到了很多无私的爱,以至于她无法过只有一个人的生活,所以她在高中寄生在了秦语沙身上。
可秦语沙即使比程昕昕还无微不至,她也没感受到任何和姥姥与程昕昕一样的“爱”。
那个女孩只会在自己身上索取,以前是见不得人的印记,现在是她的嘴唇。
她和程昕昕不一样,她原本想要的是程昕昕,可现在秦雨沙似乎是本该放弃的存在,现在叫她说“不”竟然有些不舍。
衣桐不知道,自己想要秦语沙什么。
见她久久没有作声,秦语沙聋着脑袋,往左边身后的安全出口走。
想要就这样出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衣桐不敢看她,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可以。拿走了我的初吻,就得好好负责。而且,不是在和别人聊天,也不是在和谁说话,我和你牵手出来玩,有些紧张,有些心跳加速,所以不敢看你,只敢盯着手机。”
她还没有迟钝到不知道秦语沙为什么生气,只是之前想去骗自己不知道而已,眼看着秦语沙真的想走,她也没办法继续骗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知道要是不希望秦语沙走,那就得这样说。
秦雨沙愣了一下,脑袋空空忘记看向衣桐。
有些突然。
“什么意思?”
“出去玩吧,才一点多。”
衣桐紧张到难以呼吸,她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
“衣桐?”
“先去五楼,好吗?”
她的脸上带上了哀求,说出那些就已经让她够害羞的了,她不希望秦语沙再多追问,最好就什么也不说。
不让她可能会逃走。
她有些害怕那些自己想不明白的心思。
“嗯。”
她们都没有再提到契约的事,因为本就是契约把她们从快变成陌生人的“朋友”,强行黏在一起的。
即使是现在,她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明显,所以需要这一层“障眼法”存在。
追问终于没有了,但她的左手还握在秦雨沙的右手腕上,现在稍微松开了一下,想继续牵上,可有些没勇气。
似乎有些太过。
从巷子出来,临近两点,这儿除了大学声,见不到几位高中生。
学校虽然允许冬季穿校服时可以在外面加上自己外套,但夏天还是只能穿校服短袖。
两个穿校服的高中生走在一起,有些显眼,但更显眼的,还是衣桐犹犹豫豫往秦语沙手背伸出的食指。
想牵上去,可刚刚才说完那些话,这样的举动就有些更加暧昧的意味。
可不牵就太可惜了,因为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一次,再放假就是一个星期后的国庆了,因为和中秋节连在一起,回学校就是十月中旬,开学的两天半还有个运动会,秦语沙会很忙,估计没时间陪她,所以说再见几乎就是半个月后。
会有些想她。
她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都是高中生也不至于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一样了,还是直面起自己的欲望好。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欲望,她干脆地不去想。
现在还不敢想。
因为秦语沙有些太复杂。
她不懂。
再次往身边伸手,秦语沙的右手和她只有一指之隔,只要再往身边远上一点,就能碰到那个带着温度的如玉,心跳得太快了,一时间衣桐有些无法呼吸,这样犹犹豫豫虽然不好,但时间还早,还可以再犹豫一会。
只是很快,她的指尖就碰到了柔软。
望向左边,恰好碰到秦语沙的视线,收回手背到身后,她们又默契地扭过头来。
似乎,秦语沙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再放下手时,秦语沙又没有动静了。
只是和她牵个手而已,怎么那么麻烦呢。
衣桐有些暗恼,最后干脆不想了,问:“牵不牵?”
“牵......吧…”
牵吧,就像自己逼她一样,再闹别扭就说不过去,和她牵上手后,有些不满足,于是又很快十指相扣起来.
这样紧密的链接在一起,她又发现,明明和别人都没有这种感觉,只有在和秦语沙牵手时,才会这样舒服。
偷偷看向身边,原本秦语沙流着泪的眼睛,现在已经好上了许多。
原本就黝黑得好看的瞳孔,在现在周边还反射着商场的白光,显得有些更加神秘。
秦语沙一直很神秘,在班上她那么温柔,但和她在一起时,就会突然哭得像个小孩。
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虽然都怪她,但能见到这样没有人见过的秦语沙,就会很高兴。
情不自禁开始微笑,衣桐低下脑袋,忍住笑声,抽起的肩膀还是惹得秦语沙看了过来,握在一起的手被捏了一下,身边的声音有些埋怨:“笑我?”
“凭什么这么说?”
“猜的。”
“很聪明嘛。”
她放声笑了笑,却被秦语沙更加埋怨。
“明明是你聪明你的成绩更好。”
“什么?”
秦语沙看了过来,眼中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你原来不知道啊。老师给我们看了入学成绩,第一名和你差了一分,我和你差了两分。”
“是这样吗?那也就是说你多考一分,我们就不是一个班了?”
衣桐忽然去想,倘若秦语沙不和自己一个班会怎么样?
虽然楼梯上她那奇怪的举动不会变,但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发生,那她们还会定下这个奇怪的契约吗?
不敢去想,也不用去想,至少现在发生的不能改变,她们已经变成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这样随它去就好。
可是在她知道只差一分就可能不在一起时,真的还是松了口气。